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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怀璧与义愤

她知道那棵大树的位置,改变方向抄近直行,爬上迎面的一个土岗向前看去,虽然阴天无月,然而雪野洁白那棵大树很是显眼。

忽然有许多黑影在树下出现,她心里一急滑了下来。这一下摔得不轻,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了上去,仔细观看大树下确实有许多人影。

孩子的哭声似乎停了,她的心跳仿佛也停了,那些黑影向北移动并有人马的喧嚣之声传来。

她如同疯了一般奔跑着呼唤着,迎面而来的风却将她的声音淹没,同时也送来一个男人的宏亮的声音:"哈......是个姑娘,真是老天有眼,在这个冰天雪地四野无人之处,赐给我一个千金宝贝!这个宝贝儿哭起来真好听,底气足,将来肯定是位威震天下的女侠。"接着又有许多恭祝之类的话和笑声传来。

寒风呼啸着将孩子的哭声送来,只是越来轻越来越远,终于,一切都消失了。她失魂落魄般的站在那里,面向那队人马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被风卷起的雪粒就象是一枚枚钢针,钻进她的衣襟直透心底,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郑婆埋怨自己无能没有把孩子抢了下来,口中千刀万剐地骂着韩掌门,心中又祈盼孩子遇到个好人家,折腾这么久事情没成,她只好悻悻而回。

到了家中见布袋已经解开,里面装的是个年轻的妇人,她半个身子露在外面,长发散乱,苍白的脸上带有许多血痕,看上去已是气息奄奄的垂死之相。郑婆的心又紧缩起来,因为她断定那个孩子就是这个女人的,她猜对了,这个女人正是张芝。

"回来啦?"韩掌门在里屋说道,"那个娘们儿受了些伤,你要设法照顾好,让她能够开口讲话,事成后我这里重重有赏。"他没再问孩子的下落,这使郑婆心里多少平静些。

刚刚得而复失了一个日思夜想的孩子,这里又出了个半死的女人,里屋还有个活不起的男人,可有个没病的还是个凶神,这可怎么好。但愿他们赶快离开这里,真若是死在这里可如何是好,今天的事处处透着邪气,看来要多加小心才是。

郑婆抱来许多干草,又将马车中的被褥取来铺上,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张芝安放好,只是这里冷得要命,她又找出一块破羊皮聊为御寒。

趁韩掌门在里面吃酒之机,郑婆给张芝把了把脉,想不到她伤得这么重,屋里冷得滴水成冰,看来这一夜是熬不过去了。

郑婆心里很替她难过,只说自己命苦,可是和她一比又不知强着多少倍。如何才能帮帮她呢,有了,郑婆给张芝盖严匆匆地走了出去。

好一会儿她搬着一个生着炭火的泥炉回来,这个泥炉不轻,走几步歇一会儿终于来到门前。正要推门却听里面声音有异,细一听,她顿时火冒三丈,分明是那个女人在挣扎并有韩掌门的*笑之声。郑婆义愤填膺,抄起捶衣用的棒锤将门踢开。

果然是韩掌门在强行无礼,门一开冷风灌入寒气透骨,他就象一块被烧红的烙铁被丢到水里,倾刻间里外凉透。见郑婆两眼冒火,韩掌门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却向她追问孩子的下落。

"你还好意思问?若不是你们伤天害理,孩子能丢吗?"盛怒之下,郑婆劈头盖脸地一阵吼叫。若是冻死了或是被野狗吃了倒有可能,这里荒无人烟又是黑夜,怎会哪巧刚扔在那里就被人捡走了?

韩掌门哪里肯信,又见郑婆言之凿凿神色激愤不似有假,便到大树下去查看。孩子果然不见了,雪地上出现了许多凌乱的蹄印和足印,看来这个老婆子所言不虚,他只好悻悻而返。

原来郑婆出去后张芝醒了过来,只觉周身酸痛头晕目眩,她不知这是哪里,正在打量时韩掌门听到声音来追问曹陌的下落。她头痛欲裂,迷迷糊糊的怎么也没想起曹陌谁是。

庞青岩虽被古有训刺伤却因祸得福,因为他认出那柄短剑是曹陌的家传之物,有此证据在手,确定张芝知道曹陌或秘笈的下落。

韩掌门连连催问大声吼叫,张芝不明所以只好闭上眼睛强自忍耐。他以为张芝就是不讲急得就要动刑,又一想,她已是半死之人了,真若是死了线索可就断了。

这时他想起了孩子的妙用,对一个母亲若以她的亲生女儿相要挟,岂有不从之理?可是孩子叫自己给扔了,也不知老婆子给藏到哪里去了,情急之下便要扒掉她的衣裳以清白相威胁,恰在此时郑婆赶到了。

"若不是还用得着,早他娘的将她宰了。"韩掌门回到里屋嘟囔着躺下了。庞青岩冷哼了一声接着又轻蔑地一笑,韩掌门很是不快,忽地欠起身说道:"你一向以神机妙算自居,在孩子的事上怎么走了步臭棋?"庞青岩没有理睬自顾睡去。

张芝无力反抗已经绝望,突然救星天降,她心里一松懈又昏了过去。郑婆已经认定韩掌门和庞青岩是坏人恶人,决心保护这个被他们欺负的女人。

小泥炉乃是船上所用之物,郑婆取来生着炭火为的是给张芝取暖,又翻出丈夫在世时留下的一束参须,放在砂锅中煎熬起来。

夜深了,里屋传来如雷鼾声,今天的事使她睡意全无,只盼张芝能够醒来好问清他们的来历。

张芝的伤本就不轻,再加上这一惊吓已是气若游丝脉散而弱。郑婆熬的不是普通的参须,是从一只七两重的野山生晒参上弄下的,珍藏多年,就是生病时也未舍得用。

熬得适度晾得适口,便一点点地给张芝灌下,直到天明时两碗参汤才勉强喝完。见她的脉息大有起色郑婆很是高兴,便将参须再次熬了起来。

"醒醒醒醒,快些做饭来吃!"韩掌门叫道。郑婆一夜未睡此时正有倦意,靠在张芝身边刚一迷糊便被叫醒。"你小声点儿,她刚睡着。"郑婆不满意地说了一句,慢慢地站了起来准备做饭。

张芝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朦朦胧胧以梦非梦,忽见丈夫出现在眼前,却又觉得女儿不见了,听得有人呼叫便慢慢睁开了眼。

她觉得身子暖暖的似乎也有了些力气,略一调息丹田之中却是空荡荡的全无半点内力。这时一阵烦恶涌了上来,稍一动转后背和腰间剧痛,心中一急又昏倒了。

郑婆取柴时随手在河里下了只底钩,刚将水烧开钩上的铜铃儿响了,她腾不开手便叫韩掌门去取鱼。这可是件有趣的事,他痛痛快快地去了。

很快他喜孜孜地提着一条大鲤鱼走来,郑婆手脚麻利,将鱼收拾好后放到锅里,又在锅边贴了一圈玉米饼子。

郑婆让韩掌门照原样将底钩下好,韩掌门觉得这里大有学问遂道:"我可下不好,还是你去吧我来烧火。""其实倒也没什么,不过同样是下底钩,有的人就能钓上鱼来也的人就钓不上......"郑婆似乎来了兴趣侃侃而谈。

原来她拿定了一个主意,尽可能的将关系处得平和些,以便从中周旋保护张芝并使自己不受伤害。

"有你在这里我不能随意离开,她是你什么人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可真不害臊。"郑婆拿出依老卖老的口吻说道。这样一讲虽是数落了韩掌门,却是避重就轻地为他开脱。

听她这样讲韩掌门以为内情未泄,他嘿嘿一笑并不还口,蹲在灶前开始烧火,暂时收敛了威胁轻薄的念头。

屋里热气腾腾炖鱼的香气很浓,郑婆见火烧得差不多了便要韩掌门和她同去抓鱼。两人刚到河边,忽听有人哭叫:"夫君,英儿,你们在哪里?英儿------"原来是张芝跑了出来,她赤着双脚又叫又跳,要去找丈夫和孩子。郑婆急忙上前将她抱住,好说歹说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哄回屋里。

郑婆见她两眼发直,说话语无伦次并且力气大得出奇,以为心智昏迷之人都是如此。怎知张芝乃习武之人,武功虽未达至高境界,在江湖中也算得上三流以上的高手,此时出手不知轻重,郑婆自是难以消受。

张芝迷迷糊糊又睡着了,郑婆给她盖好被子,觉得她好可怜。孩子没了,刚才她又叫嚷着找丈夫,难道一家人就这样全都骨肉分离了?以后她可怎么过呀。

郑婆将炖好的鱼盛了一大碗,和焦黄喷香的玉米饼子一起送给庞韩二人,回来见参须汤尚温便将张芝扶坐起来慢慢喂下。急怒之下她的心智有些迷蒙,尽管脉息大有好转,只是伤势过重,真正痊愈尚待时日。

韩掌门本想趁机追问曹陌的下落,见她又睡着了只好到里屋去吃饭,不一会他二人却争吵起来。

"昨晚我要她说出姓曹的下落,她宁死不讲。到现在我才明白,若是以她的孩子来要挟,恐怕现在已经大功告成了。我真是心实了,被你算计了还不知道。"韩掌门满腹怨气开始发泄。

"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咱们此时同舟共济,若不是我怎能找到这个知道内情的人?我怎么还算计你了?真是岂有此理。"庞青岩见他这样讲心里一沉,难道他真的识破了自己的计谋?他边掩饰边反唇相讥。

"别的咱先不说,这个孩子你嫌烦非要我给扔掉,我就听了你的话,现在孩子没有了,这个娘们儿又臭又硬死活不讲,往下还用我说吗?"一向唯他马首是瞻的韩掌门的口气越来越不客气。

庞青岩沉吟片刻发出一阵冷笑说道:"你刚知道上当?太晚了,你几次对我不敬是因为我身负重伤,现在勉强照顾我是因为只有我才有可能找到秘笈,一旦找到后,嘿嘿,不但秘笈没我的份儿,恐怕我这条老命也难以保住。丢掉孩子就是丢掉了找到秘笈的希望,只有这样我这条老命才能保得住,也只有保住我这条老命养好伤,才有可能找到秘笈。老弟,别看你胡子不少,和老兄我比起来多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别想没用的了,为了秘笈好好照顾老兄我吧。"韩掌门愣住了,看来一切都瞒不了这只老狐狸,他锐气大失颓然道:"看来什么都瞒不了你,不过在秘笈这件事上咱们彼此心照不宣,你说下一步咱们该怎办呢?"庞青岩说道:"下步怎么办我自有打算,但是你心怀鬼胎,让我怎么相信你?"韩掌门怒道:"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我心怀鬼胎你怀的什么胎,怪胎么?你既无情就别怪我无义,咱们干脆来个谁也别想得到,你东我西各不相干!""只要我不死,总会有办法将秘笈搞到手,你离开我一辈子也休想找到,这话你信不信?"庞青岩诡计多端人人尽知,他这样讲韩掌门自是相信,于是锐气大减失去了争吵的勇气。

"我说韩兄,吃惯了山珍海味乍一吃这个饼子炖鱼,还真是别有滋味。"庞青岩有意转移话题。韩掌门也有此意:"这位老大姐酿的高梁烧更是纯正,我觉得比那花雕更爽。"他们继续吃酒,就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心怀鬼胎各自提防。

听了这些话郑婆对他们恨之入骨,也更加同情这个女人。这时张芝又醒了过来,郑婆示意她噤声,伏在她耳畔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细细相告,张芝强忍怒火,二人共商对策。

按着商量好的办法,郑婆乘庞青岩不注意将韩掌门唤了出来,张芝低声说道:"我丈夫被姓庞的杀害了,我的女儿你给扔到哪儿去了?你只要把我的女儿找回来,我定会以至高秘笈<<五雷断魂手>>相谢,否则我宁可自断经脉而死也绝不让你们得逞。"这位姓韩的是崆峒山下韩家七星剑派的掌门人,几代相传到至今,他们人才雕零,在江湖上越来越无地位。

北疆有绝世武学秘笈出现的消息,在中原江湖中悄悄地传开了。这件事对他的诱惑力非常大,振兴帮派修习绝世武功的欲望,就象一团在胸中熊熊燃烧的火,使他按捺不下而产生了冲动,就这样他带着几个得力的弟子来到北疆并结纳了庞青岩。

秘笈中记载的是什么武功他一概不知,直到张芝这样一讲,才知道了秘笈的名称,就这样他也觉得收获不小。

"你的女儿是姓庞的强迫我扔的,被人捡走也是实情,不信你可以去问老东家,现在你就是打死我也找不回来呀!"韩掌门做了坏事还觉得委曲,但秘笈的诱惑力太大了,尽管张芝冷言相对他仍强装笑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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