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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重逢

蕾欧娜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所在不是画廊,而是一座废弃的、空荡荡的破败平房。

幸好,虽然破败,屋顶还是能遮蔽阳光的,而且荒僻寂静,所以她才没有在自己昏睡时被晒成灰、被人类发现的危险。

她再次想起画中世界里体验的、一瞬间被阳光炙烤的痛苦,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哪怕只是虚拟出来的痛感,她都不想再来一遍。

那么……是谁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呢?她心里这样疑惑着。

蕾欧娜坐起身来,发现肩膀处被血人的捅出的伤口已经不知由谁清理干净了,尽管那里依然又痛又痒,但她知道它在愈合,因为剧烈碰撞而受的内伤阵痛也减轻了许多——不过,她塞在口袋里的两包血袋,已经空空地落在身边,看来是有人……喂自己喝了血?

这样想着,蕾欧娜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在她的印象中,现在可能出现的、过来救她的人原本就几乎没有,即使真的大发慈悲地救了,也不可能给她如此周到细致的照料。

“多喝点血,伤会好得快。”

就在此时,又有两袋医用血被丢到了蕾欧娜身边。

不过,听到这个熟悉声音的蕾欧娜,却根本没有在乎这慷慨的馈赠。

因为现在,她的世界里,其他一切都褪色消逝了,只剩下这个清冷的、刻意压低声调来遮掩原本的嗓音的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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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再过去多少年、这个嗓音衰老颓败成如何,她都认得。

“伯钧……”

她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来,看着站在平房门口、被称为扎克·李的狼面青年的背影,下一秒变回了当初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呜咽着、口齿不清地喊着他的中文名字,豆大的泪珠不停从眼眶中滚落,就像是要把五年的伤苦在此刻全都哭出来一样。

她要找的人就是他。

让加列特为她进行初拥仪式、把她变成吸血鬼,进入血族世界,就只是为了找到这个她以为五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

一个月前,蕾欧娜在芝加哥夜晚的街头听到了枪声,混入慌乱四散的行人中打算寻找安全之处时,在一条漆黑的小路深处,看到了这个披着背后有狼头图腾的黑色皮大衣、满身血迹的身影,只不过那时,他还没有戴着用来遮掩面容的银狼面具。

那一眼,她便近乎顽固愚昧地确信,他一定是李伯钧。

蕾欧娜的哭声让李伯钧原本要直接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无奈而早有预料地轻叹了一口气,回过身,摘下面具,一直板着的冰冷脸孔显出几分伤感。

他走到用衣袖胡乱地擦拭着泪水的蕾欧娜面前,蹲下,犹豫了几秒,想伸出手来抚顺她乱糟糟的头发,却一下子被蕾欧娜环抱住了。

“混蛋!你个混蛋!你骗我!骗子……”

她用回中文母语,幼稚地朝着李伯钧叫喊着,双手越抱越紧,而李伯钧只是看着她肩头那血肉模糊的窟窿安静不语,任凭她把满腔的不平发泄在自己身上,嘴角,竟然禁不住微微上扬。

一成不变的傻丫头。他想。

等到蕾欧娜的哭喊声弱了下来、把他松开,他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说:“你现在可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这么孩子气。”

“我不管……”

不过即使嘴中百般责怪着,蕾欧娜涕泪横流的脸上也浮现了油然而生的笑意。

这样的情景,多么令人怀念。

于是她抬头望向李伯钧的脸庞,视线对上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然后,两个人的笑容都凝固了。

他的五官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清秀、让人安心,只是有了一对非同寻常的血眼——蕾欧娜亲眼见过的、代表着魔党血统的血眼。

“你……”

蕾欧娜的双唇翕动着,好一会,只是吐出了一个“你”字。

因为她,有些不敢承认这个事实,以及这个事实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魔党和秘党开战的情形,她是亲眼见过的。

双方,水火不容,就连对亲王似乎有诸多不满的、当庭为了加列特被处死的事与亲王对峙的奈恩斯,也为了反对魔党和别的秘党血族站在了一起。

而这意味着……理论上说,他们站在绝对的敌对阵营。

沉默片刻,李伯钧低下头,坐在蕾欧娜旁边,淡然说道:

“我确实是魔党。”

废弃小屋中的空气,在此凝固了片刻。

“那天让你逃跑之后,我被他们砍伤,丢在了河道里。”他的语气令人无法想象的云淡风轻,“没过多久,旅居在中国的勒桑伯尔氏族长发现了我,然后进行了初拥仪式,把我变成了魔党的血族。”

李伯钧知道,这是她早晚都要面对的事,长痛不如短痛。

当然,在他看来,最好的情况便是:从一开始,蕾欧娜就没有成为血族。

但他在一点点把她伤口里的碎骨渣挑出来的时候,他便感到,说“你本来就不应该成为血族”这样的话太残忍了。

所以李伯钧什么都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撕开血袋,递到蕾欧娜手中,看着她低头一点点将两包都喝下去之后,就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衣摆,叮嘱道:“觉得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赶快回你的安息所吧……试炼完成了,亲王的手下应该会联系你才对。”

蕾欧娜坐在原地,有气无力地轻轻应了一声。

而李伯钧走到了平房门口,戴上面具,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面具下的阴影中:

“最后,我希望你能在秘党里活下去……然后不要让扎克·李这个名字出现在你的敌人名单上……蕾欧娜。”

最后说出蕾欧娜的名字时,李伯钧顿了顿,显然是不太熟悉这个蕾欧娜到美国来留学后才取的英文名,接着,便轻轻合上身后锁已被拆掉的门扉,留下她独自一人在这黑暗空荡的屋内。

像是魂魄再次回归了躯体,蕾欧娜猛然冲到门边,推开,大喊道:“伯钧!”

可是李伯钧的身影,已经不在了,好像他人间蒸发了一样。

门外,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都老旧出了裂痕的柏油马路。

什么也没有了。

……

这个时候,墨丘利奥的心情也相当烦躁。

他在听说这个蕾欧娜是奈恩斯从亲王手下救出来的、加列特的子嗣的时候,便已经猜到这个新人的命途不会顺利,结果果然不久后,他便接到电话,让他给这个在成为吸血鬼之前完全就是个守法公民的女大学生安排一个“不太一样”的试炼。

幸好,这次亲王不是“当面”给他下的这个命令,也没明确说要让这新人死在试炼中,墨丘利奥便没有必要确实地遵守,也就是说,其实亲王自己也不确定要不要让蕾欧娜在试炼中丢了性命——毕竟,她可是瑞默尔氏族的子嗣,仅仅是为她有可能“从尊长那里获知诺德之书中的禁忌知识”就将她消灭掉,风险着实太大,因此墨丘利奥便干脆从伊斯克拉提供的档案里选了一个看起来最最普通的闹鬼凶案当试炼内容。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很简单,正如他对伊斯克拉所说的一样,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偏离了最基本的方向”。

墨丘利奥从不觉得自己是圣人,也做过不少恶,但还没到连不必要的恶事都要去做的地步。

所以,当发现蕾欧娜在完成试炼任务的那一整个晚上中都没有向他发来任何讯息时,他不禁有些担忧起来:理论上说,这试炼里出现的超自然力量并没有呈现出对外侵略性,不会很难解决,然而这次……莫非是例外?

并且画廊是公共场所,如果赶在天亮之前还没有离开那里、回到安息所,情况,就复杂了起来。

他给蕾欧娜打了陆陆续续几个电话,没人接,直接去她安息所,也没找到人,这让他差点有种要亲自去画廊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的想法,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在保住自己的前提下,他帮不了这个中国女孩太多,越了界,自己便很有可能成为亲王的不信任对象。

于是他相当难得地把“做生意”剩下的空余时间花在了各个电视频道和网站的新闻上,期望不会出现任何与诺亚画廊有关的消息,而后有点心不在焉地和前些天海滩上勾搭到的妹子吃了晚饭,独自回家,再拨了一次蕾欧娜的手机号。谢天谢地,可算是接通了:

“墨丘利奥,我的试炼完成了。”一上来,蕾欧娜便直接说道。

可尽管如此,他却从这个他印象里还算机敏冷静的女孩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虚弱和混乱不定,而不是通过试炼的放松欣喜,便问:“怎么了,你伤得重吗?画廊里面的超自然力量是什么?”

另一边的蕾欧娜倒在床上,看了看西装肩部破洞下已经只剩结痂痕迹的皮肤,说:“那又怎么样呢?最重要的是结果我成功了,不是吗?”

从她的回答里听出了一股倔强而隐晦的讽刺意味,墨丘利奥倒也不生气,反而只是解释道:“超自然的事物本来就是相当不确定的,如果你不让人知道你面对了什么,那么就别人就没办法评估你在试炼中展现出的潜力有多大、应当分配给你什么样的资源和机遇,受损害的是你自己,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时,蕾欧娜想起李伯钧……不,是扎克·李临走前说的那段话。

——首先,她要在秘党里活下去。

“你们要怎么评估呢?仅凭我一面之词吗?我可没有带来任何证据。”

墨丘利奥笑了:“哈哈哈哈……你不会忘了,伊斯克拉这个玛卡维安的血族有什么特异功能吧?”

这边的感情戏写得比较纠结,所以发得晚了,不好意思……因为李伯钧(扎克·李)和蕾欧娜的感情是比较微妙复杂的,它介于我们常规认知的各种感情之间,所以要考量他们两个的心理活动花了我很久的时间,虽然效果依然不尽人意……

此处依然是衔接性的一章,再往后有一段剧情的节奏不会像前面这样紧张激烈了,毕竟试炼这个阶段性小“高潮”已经过去。

血族:最后之夜》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次元小说,笔趣阁转载收集血族:最后之夜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