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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风 声(二)

平子野道:“这部内功心法,当世除观乎先生与邹庄主外,更没有第三者有幸一览堂奥。平某将它揣在怀里,一路东来,晚上连梦都不敢做上一个。”封条一碰即破,眼下完完整整,亦可见平子野连日奔波,是如何的小心呵护。

赵氏心思慎密:“如此说来,这可是稀世秘本,我小小非花楼又如何消受得起。观乎先生这名号,我一家人赶早儿还是头一回听说,世外之人,近邻尚不敢攀扯,何况远客。”

平子野道:“换了别的东西,夫人说得也不无道理,偏偏这本册子不一般,还请庄主翻了后再说,看看平某有没有故弄玄虚。我受观乎先生的委托,千里迢迢地赶来,庄主看也没看,原封退回,平某这番辛苦又如何说得过去,再说,观乎先生如此慎重,此书与九矩先生定有关系。”正是后一句话打动了邹渐。

揭开牛皮封面,邹渐闻到一缕陈腐的气味,这是他熟悉的味道。他定一定神,一行行小楷清晰地映入眼睑:“至元二十七年八月十一日,予在西门,醉卧于承平僧舍,时为江门顾雪之所困。梦一妇人,自言‘吾南山刘家妇,前日遇君于舍旁,知君寄忧山林,特来博弈,假外物以弃其不如意’,余曰‘此大言也,请为我道其详’,妇人曰‘吾见落叶安知有人间。世人多误于名利二字,望云山而不知其远,涉小溪则不觉其清,非不察也,乃无知矣。先生乃世上最无知之人’。”邹渐并不认得纸上笔迹,但虚虚实实的说法却很熟悉。一部内功心法,竟然由人情世故生发出去,真所谓“微言大义”,邹渐感慨之余,对后面的文字产生了浓厚兴趣。翻到第二页,作者总结说:“练此功者,清正寡欲,当脱此名利二境,夫小扇轻摇,一柄清凉,自是人生难必之事。无袖者,如烂漫春花,不待自来。”

说的是世人贪婪,不可轻与,要练成神功,必须循序渐进,不能强求,否则走火入魔,遗患无穷。这想法在他心中一转,有意无意地留意了一下书法,字体风格独特,有很深厚的临池功夫,笔势险劲,但往往有进无退,显然是匆忙中的原始记录。

邹渐叹道:“这位高人‘为顾雪之所困’,进退失据之时,悟出这么一套心法,‘悟’无时不在,摸不到,撞得到。”

平子野却将剩下的酒也喝干了,摩挲着微微鼓起的肚皮笑道:“庄主如此大声地念出来,不怕老夫听得心痒,一把夺了去。”

邹渐道:“老伯要看,岂能留到今日。”无意中将“前辈”改称老伯。却见赵氏早已离开座位,站在亭子外,背对着他,这一瞬间,赵氏的背影对他是那么陌生,这念头一闪而过。

平子野道:“名利二境,经常往来之人,是断断难以摆脱的。但江湖上行走,最看重的是然诺。庄主说得有理,内外功夫着重不同,内功突出一个‘悟’字,我料这部心法肯定会在‘悟’字上做足功夫,没有慧根的人,一如平某即便看了也理解不透,所以不如不看,庄主面前好赚个清名;没有慧根的人又如何能象庄主几十年如一日,象释家守着庙堂,过得惯寂寞无聊的日子,这是庄主撞到的地方。”平子野拿起酒坛,倒了倒,只倒下一滴酒,侧着头,有些故弄玄虚的意味,“平某这趟辛苦,三坛酒足以打发,可是观乎先生这份大礼,庄主打算如何回复?”

邹渐道:“既是世所难得之奇观,必定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你心里倒还清楚。咱们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瓶子罐子铁匣子,就是你书房里的那一屋子书。礼有大有小,小礼邻家往来,大礼不言谢,能担待则担待,不能担待就原封退还,就看你家能否持得了这份重。老爷是读书人,心中自能掂量。” 赵氏转过身,眼睛如一泓秋水,看着邹渐。

邹渐听到“铁匣子”三字,猛然醒悟:“这份大礼,邹某恐怕消受不起。”合上书,放在油纸上,推到对方面前。手心里竟然沁出汗水,一颗心不觉怦怦乱跳。

邓钟自回到园子以来,一直站在赵氏身边,赵氏出了亭子,他也跟着到了场地中,刚才那番话说完,他听得师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的忧虑没有随着师傅的话而消退,便岔开话题:“师母,你听。”

一只蟋蟀在东边墙根叫了两声,又叫了两声。这个时节,蟋蟀的叫声跟枝头的叶子一样,渐渐地稀少,已难得再听到了。赵氏微笑道:“你真细心。别看你师傅是读书人,心太粗,做什么是都丢三落四的,没人照料可真不行。”刚说完,蟋蟀又叫了,只叫了一声,就再也听不到了。

平子野不动声色地坐着,挑了一根鱼刺,轻轻一抖筷子,“嗤”的一声轻响,墙根蟋蟀便没了声息。

邹渐这一惊非同小可。平子野内力之高,拿捏之准,确有独到之处,但摆明了是露给他看,邹渐表面上也就不以为然。

平子野道:“实话说了吧,平某此来,正是为了你府上的一样宝贝。近日江南颇不安宁,平某过江的时候,差点儿弄不到一只小船。俗话说‘慢藏诲盗’,平某能打听到得东西,别人也能够。回雪刀乃是圣物,不可能千年不见天日。庄主你说呢?”

邹渐神情淡然:“我不知道前辈说什么?”

“刚才还在这张桌子上。”平子野施施然地道:“平某来到对面时,你们酒还没喝呢。凭我这身本事,事情用强,谅来也不是难事。只是千年圣物,不便惊扰。”

邹渐道:“那么说,前辈是故意弄出点声响来,让邹某发觉?”

平子野道:“回雪刀不见是福,这是关于回雪刀的常谈话。邓世兄既然没有见过宝刀,何必让他平添一分风险,这是其一;其二,是平某的私事,平某总要见过庄主的真实本事。庄主学得这本书上一半的功夫,平某也断不敢在府上刻意弄斧,那声咳嗽,自然就成了我回去的招呼。”

邓钟是第一回听到“回雪刀”的名字,铁匣子吐出的阵阵寒意,单从名字而论也是名至实归。刚才他将刀送回希白楼,邹福把他拦在楼外,只说了句“可惜了”,便一个人进楼去,他师父念念不忘的就是宝刀的秘密,而眼前这人每说一句话,便向着秘密靠近了一步。

邹渐却道:“前辈进了庄子,自然是有恃无恐。刀乃祖传之物,是整座庄子的一部分,非邹某可以做主。邹某做得了主的,只有这付身子。”抬头看赵氏,赵氏娇小的身子,立在秋风中,仿佛一段独语。邹渐心道:“日后有空,陪她往后山去,现在后山的丹枫应该铺满了整个山谷。”这是欠她的。

平子野打心眼里佩服他的镇定:“刚才平某戏言尔,庄主不必当真。”离席而出,缓步走到园中,月光洒在墙头上,象撒落一层薄霜,风带来了一丝的凉意。“平某有一言相劝,过了今夜,闻风过来的人恐怕不在少数,非花楼再也没有安宁的日子了。这书上记录的便是九矩先生的内功心法,是你自家的东西,无所谓收与拒,平某所做的只是完璧归赵。我曾听观乎先生说起九矩先生的内功,侧重于静心无相,庄主为清凉山行者四十余年,更有贤妻时刻提醒,看世事若过往烟云,名利二字总是看得淡了,这未尝不是先人的一番苦心。”

邹渐乍闻《无袖清风》乃是爷爷武学精粹之所载,所谓高人就是后堂上画像之人,不觉“啊”的出了一声,对书上开头所言“为顾雪之所困”竟而悠然神往。但今晚诸事过于蹊跷,那份戒心始终难消,很快又恢复平静。

“庄主一定听说过回雪刀身上藏着的一个秘密,回雪刀重现江湖,将是武林的一场浩劫。”平子野紧接着道,“其实那是五十年的事,如今这个秘密已不复存在。”

完全是一付轻松赏月的态度。

邓钟几乎听到秘密被层层剥开的撕裂声,邹渐却不相信。

当然,一句话无法说服人,也说明不了任何东西。平子野耐心道:“十五年前,武林中发生的那件大事,庄主不会不知道。”

邹渐当然知道。“可是这和回雪宝刀又有何关系?”

平子野道:“庄主若有兴致,咱们接着聊,也该让九矩先生的后人了解回雪刀的秘密。这也是观乎先生叮嘱的事。”

邹渐走到妻子身边,将赵氏扶回亭子间坐好,然后在手掌上轻轻一握,算是递过去一份歉意。这事还有印象,他曾听徐总镖头谈到过,好像一个叫天渊教的邪派,一夜间让正道中人踏平了山头。那时,徐总镖头还是个贩卖毛皮的商客,往来于南北道上。邹渐当时就坐在这里,看见新婚不久的妻子在左近的竹林里露出半个身影,寻找着象梦一般飘渺的情绪,终究是江湖离他遥远,听说此事就当翻过一页纸。现在听客人的意思,跟他非花楼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世事就这么难以预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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