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就这一张，至于会不会有其他照片流出，得看竺小姐的诚意。”丁律师话里有话。
我明白过来，易家做这些，其实就是要让我知难而退。
或者接受他们的条件，做易家明的外室，或者离开易家明，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
我沉吟半晌，丁律师也不催促，显得十分有耐心的样子。
“我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事情，家明对我只字未提？”
丁律师笑起来，“这你还不明白？他是为了保护你，想自己一个人默默抗下来，搞定这一切，让你只管享受成果。竺小姐今年多大？满二十岁了没有，这样的事情，如果告诉你，无非是令你知道社会险恶，人心深不可测，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他定神看了看我，言语中有股子说不出的温柔，“若我有这样一脸清秀的女友，我也希望什么都抗下来，让她不知世事，不解人间艰辛，永远的天真下去。”
“竺小姐，家明他舍不得，易家又不肯松口，我之所以来做这个恶人，就是希望你能够站在家明的立场考虑，争取最大的利益，和他在一起。做为他的朋友，我也不想他终身抱撼……”
“当外室，绝不可……”我摇了摇头。
“丁先生你还是不够了解家明，如果他觉得我能够接受这种方式，他就会自己同我说了。竺氏家训，男不娶二妻，女不为小妾，即使易家富可敌国，即使我对家明感情再深，我都不可能违背这一点。”
我把文件推给他，“多谢丁先生好意，请您回去告诉易先生，我同意和家明分手，照片的事情，还请你们永远不要传出去，我已经为这事付出了代价，不希望父母再因为这事伤心。”
“你不再考虑下吗？”丁律师没有将文件收起，而是直接问我，“你这样做，家明知道了会难过的。”
“不，家明他明白我的选择，我做不了谁的红颜知己，玩的时候，无所谓，他不在意我的诸多男友，我也不会在乎他有多少女友，但要谈婚论嫁，我和他，都只能选择一个人，到这里结束，比将来厌弃的时候再结束更好。”
说这话时，我心里一阵抽痛，与丁律师的一昔对话令我明白了家明的心意，他之所以让我等五年，就是想和易家耗下去，通过叶美惠釜底抽薪，让他父母同意我俩在一起，但从丁律师所言来看，易家那边的阻力太大了，就算等够五年，也未必能够得到那样的结果。
毕竟，换成是我，也不会愿意让儿子娶一个伴游女郎进门做正室。
爱情，不是败于难成眷侣的疲倦，就是败于终成眷侣的厌倦，与其这么拉锯下去，不如就在这会儿结束。
一天天等下去，我早晚会由青葱少女变成春闺怨妇，不，我不想家明的记忆里，留下这样的我。
在最美好的时间嘎然而止，彼此的心里，留下的都是美好旋律。
我再度将文件推给丁律师，比了个“1”给他，“请你向易先生请示，开张一千万的支票给我做为补偿，这样一来，也能叫家明知道我为了钱放弃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丁律师看了我一眼，温和的声音里夹了些轻蔑地笑意，“你倒是会趁热打铁，不吃一点亏啊。”
我冷笑一声，“就易家大少爷的身价来说，一千万美金实在不算个惊人的数目，如果易先生有异议，我不在意同家明继续耗下去，当然了，你也可以把我这段话录下来发给他，只要他相信了，你们可以省下一千万。”
丁律师隐有怒意，却仍然彬彬有礼的笑道：“一千万台币已经不少，你竟然还敢开价一千万美金，这个数目，差不多有协议的三分之一了，本来二十年才能得到的钱，你用一招分手就想拿到，不觉得开价太高了吗？”
“丁先生——”我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不良少女讹诈人的嘴脸，“如今是你们想我离开家明，当然得由我开价，实际上，我觉得这个价钱还不够买我和家明的感情，你没听过嘛？真爱无价。”
“真爱？你这也叫真爱！”丁律师摇了摇头，“我刚才白替家明可惜了，你别忘了，你还有这些照片在易家的手里。”
我甜甜地笑道：“丁先生也不过是为人做事，何必摆出一副主家的脸色给我看呢？我觉得，你还是打电话给易先生好，至于那些照片，我想家明自会为我打算。”
丁律师悻悻然拿出手机，“好，我现在打电话给易先生。”
听到丁律师在电话里请示，我靠在椅背上松一松肩。
我觉得好累，这段感情走的如此艰难，但到了放手的时候，还是舍不得。
即使凭着一时之勇，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不给自己留半分后悔的余地，我还是舍不得。
家明，家明。
多少次躺在床上，我唤这个名字，都能开心的进入梦乡。
从此以后，这个名字，就和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挂了电话后，丁律师点了点头，“易先生说好，只要你肯遵守承诺，家明结婚之日，那张支票就会兑现。”
我轻轻拍手，“易先生不愧是一家之主，片刻就能算出利弊决断杀伐。”
丁律师微笑着，语意中却带着几乎克制不住的轻视，“你当初接近家明，就是抱着这个目的吧？据我所知，你家曾经破产，连这个房子，都是你做伴游女郎所得。”
“丁先生何苦挖人伤疤？呈一时口舌之快只会显得自己没风度罢了，你之前表现的多好，多有专业水准，连我父母都觉得你可亲可近，甚至以为你上门来是向我求婚，还带着戒指。”我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闲话家常。
“那是家明之前给我的，他说如果手术不成功，他死了的话，那戒指是他最后想跟你说的话。但我想如果他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或许会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丁律师言若有撼。
“你以为他会因为我要了这一千万看不起我？”我笑起来，“你太低估家明了，我和他初识时，他就知道我是为了钱啊，怎么会到现在失望？这一千万，只是让他明白我的决心。”
丁律师沉思半晌，收起了所有的敌意，轻声道：“这笔钱，虽然不算太多，却也不算太少，收下它，你可以轻松许多，可以更好的生活，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让家明觉得他爱错了人。”
我一边的嘴角轻扯起，露出一抹自嘲，“的确不少，就是我当伴游女郎，也得工作十年。”
丁律师走后，我将那枚戒指套在手指上，那是枚五克拉的钻戒，圆钻的戒面，晶莹剔透，堪称完美。
套在我纤长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
然后，我取下戒指，放回盒里，放在我的收藏箱里。
那里面，有各款香水，家明知道我喜欢收集漂亮的香水瓶，经常会送给我，那缕缕香气，都藏着他爱的表白。
大卫杜夫的冷水，闻着令我想起那些落日，我和他一起散步，相视一笑停下脚步，只是互相看着，也不说话就觉得很满足。
冬日里我擦着这支香水和他在海边散步，遇到一个男人，坐在防潮堤上吹口琴，海浪声声，他的琴声如泣如诉，那是首邓丽君的《再见，我的爱人》：Good-byeMylove从此和你分离/我会永远永远爱你在心里/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记/我永远怀念你温柔的情/怀念你热红的心/怀念你甜蜜的吻/怀念你那醉人的歌声……
当时，我们曾约定，永不说再见。
爱马仕的尼罗河花园，明亮清新的甜，春光如同透过薄雾一般轻盈，水生莲花，呢喃花香，是他想说的话语，而后味淡淡的清苦，是他少年时对我暗藏清脆又青涩的恋情。
娇兰的铃兰muguet，愉悦柔软，*树荫下的铃兰香，芳馨美好一如他亲吻的气息。
宝格丽的新版黑茉莉，不像柑橘和薄荷的清新寡淡，混和了栀子和白麝香显得闷骚，在夏日里穿着超短，踩着十公分高跟鞋，凭着这轻盈香气，不出声也能做勾引人的张扬大美人！
……
最新放进去的一支，是他今天早晨和玫瑰花一起送来的安霓可古特尔的Mandragore，十足的曼陀罗香气，浓甜的迷迭香、天竺葵正适合深秋，佛手柑混合着薄荷和八角的清冽芳香，龙涎香夹杂着胡椒的性感辛辣。
我们曾约好，秋天来的时候，我会擦着这支香，陪他到山里去捡新栗子。
那些熟透掉落的栗子硬壳，要用雨靴踩住，再用长铁夹把栗子夹出来，放进筐里，拿回家时栗子底还没干透，闻着还有股新鲜淡腥味，要用小刀一个个削皮，晚上可以蒸栗子饭，配秋刀鱼，非常适合长秋膘。
闻着这些香，仿佛将我们初识的暮冬，将一个个春日，那被风吹过的夏天，无数细节，沉淀成怒涛奔涌，浓郁得不依不饶。
仿佛错过现在，未来便永不会来。
关上收藏盒，那些香气仍袅袅而来，而我的眼泪，汩汩而下，汹涌成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