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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同学会

程启思来到S省是为了散心。他跟前前前……前不知道多少任的女友来这里旅游过,因为他的那一任女友喜欢大熊猫。但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来得也匆匆忙忙的,除了抱了抱那黑白相间的大熊猫,程启思就对那次S省之行没什么印象了。

结束了之前的那桩连环杀人案,程启思除了身心俱疲之外想不到别的形容词。那是一桩残忍而冷血的杀人案,凶手以收集受害者身上的器官——耳朵,手,脚,鼻子,头发,眼睛——为乐趣。那也是在程启思的警察生涯里遇上的最痛苦的一桩案件,不是棘手,而是痛苦。

在这次案件里,他失去了自己的女友。两个凶手都是他的同事,一个被他在最后关头杀死了,而另一个服用安眠药自杀了,留下了一封承认罪行的遗书。而最让他无法接受的,则是这案件的幕后操纵者是他的搭档,钟辰轩。他本人,也无法独善其身——他的前女友,秦颜,是第一个受害者,被凶手残忍地砍下了双手。程启思在她的哀求之下,扼死了她。秦颜是个日本舞剧演员,对她而言,手就是生命,她没办法失去双手还活下去。也为此,程启思无法对钟辰轩提出控诉,他也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钟辰轩从他家里悄悄地搬走了,但那也并不意味着程启思可以把这一切很快地遗忘。程启思想辞职,这次事件对他的生活造成了足够强烈的影响。但他的上司却拍着他的肩膀说:“哎,年轻人,做事不能这样半途而废吧!你这次表现很好,正打算升你的职呢!不过,紧张了这么久,又出了这么多事,休息休息也好。这样,我放你一个月的假,你出去玩玩,好好歇歇,然后再回来,怎么样?”

看着上司的笑脸和关切的眼神,程启思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他出国的次数太多,已经厌烦了,于是这次选了一个所谓“有原始之美”“未被污染”的地方。

S省的九寨沟和黄龙是非常有名的,每年的旅客都络绎不绝。不过,一般来说,从十一二月,一直到次年的三四月,都会封山。那时候,沟里都是被大雪封住的,要进出是很困难。虽然说前两年已经修了机场,但到了封山的那几个月,机场也只能关闭了。换句话说,从十二月一直到三月,如果天气足够糟糕的话,那么九寨沟与外界就几乎是隔绝了。盘山公路上全部铺着雪——有人说,冬天的九寨沟是一个童话世界,因为那里是一片纯洁的银白色。只是,如果要开车进出的话,是必须要冒相当大的风险的。每年,在那条进出九寨沟的公路上,都会出事,翻车——尤其在一个叫做“叠溪海子”的地方。

程启思靠在旅游车的椅子上,半睡半醒地听着导游的讲解。导游是个年轻女孩子,叫饶颖,满脸晒得都是雀斑。“当年,叠溪本来是一个很大的村庄,住着很多的居民。突然有一天,发生了七点五级的大地震——村庄顿时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碧蓝的海子。”女孩又跟着解释说,“在九寨沟里,人们把湖泊叫做‘海子’。”

“那不相当于庞贝古城吗?”一个游客说。饶颖想了一想,回答说:“不,我觉得叠溪海子更能让人感觉到大自然的神秘和不可测。庞贝古城只是把时间和空间都凝结在了那个时候……而叠溪海子根本就把那个地方改变成了另外一个形态。现在我们是从绵阳进九寨沟,这条路比较好走,等到我们从九寨沟返回的时候,我们就会经过叠溪海子。那一段路……”她沉默了一下,“是九寨路段上事故最多发的地方之一。”

一个游客笑了起来。“小饶,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那里会有某种怨气,才会致使车祸不断地发生吧?”

饶颖似乎也觉得失言了,急急地把话题扯开。程启思朝窗外望了一眼,一路上连绵不绝地都是山,公路像一条蜿蜒的蛇,弯弯曲曲地绕着山爬行。一旦在拐角的地方有两辆车相错的时候,就需要特别小心——悬崖往往只有一排高还不到膝盖的毫无作用的护栏作遮挡物,程启思可以想象如果一辆满载着游客的客车从崖边翻下去的景象——也许要好一阵,客车才会轰地一声落到崖底,撞得支离破碎……

饶颖的讲解还在继续,那大概是她说了一百一千次的话了。程启思越发觉得昏昏欲睡,进入九寨沟要足足走一天,他除了睡觉之外似乎没有别的消遣了。

他完全睡醒的时候,很高兴地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他把自己的箱子拖了下来,这里是九寨沟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当然,这里的设施不如外面,里面的五星只当外面的四星,不过也不错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在客房安置好行李,在餐厅吃过饭,程启思就随便地四处走动走动。这里很冷,比城市里要冷得多,空气虽然干净清新,却似乎给人一种比较稀薄的感觉。程启思把衣领拉了拉,突然地,他看到有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那个人影很纤细,应该是个女人,有一头过腰的长发,飘飘荡荡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黯淡的光线下看起来非常诡异。

他觉得那个女人似乎在那里注视着他,而且注视了他好一阵了。但是,在这里,似乎自己没有遇到熟人的可能性。

程启思往前走了一步。他看清了那个女人的容貌,她大概也只有二十多岁,长发,清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非常清澈。看到程启思在看她,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对着他微微一笑,就转过身走开了,消失在了酒店大堂里。

程启思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他可以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她确实是在暗处注视着他。他困惑地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

他决定去酒店里附带的酒吧喝上两杯。这里的夜风,吹得他整个人都快结冰了。一进去,他就楞了一下。刚才在楼下遇到的那个女人,也坐在酒吧里。

她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手里端着一杯橙汁。她一抬头,看到程启思,也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对着他做了个手势,请他过来坐。

程启思犹豫了一下,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也是来这里旅游的?”程启思搭讪地说,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很蠢,但也想不出来更好的话了。到九寨沟来,不是来旅游的,还能是来干什么的?

但对方居然摇了摇头。“不,我不是来旅游的。九寨沟我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准确地说,我是来度假的。”她啜了一口橙汁,微笑地说,“我叫尹雪,你呢?”

“我姓程,程启思。”程启思笑着问,“度假跟旅游,有区别吗?”

尹雪微笑。“当然有。我是写小说的,写恐怖小说。来这里,找找灵感。这里比较安静,而在城市里,很吵很喧哗,不到半夜,我很难集中精神。”

程启思又问:“那你找到灵感了吗?”

尹雪掠了一下头发。“找到了,而且似乎过头了。”她突然盯着程启思,眼神非常认真,“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程启思呆了呆。他本来想说“当然不信”,但话到嘴边又停顿了一下。“不……我不知道。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

尹雪静静地说:“我跟你的想法一样。对鬼神,敬而远之。不过,好奇心真的可以杀死猫,如果一件奇怪的事发生在你的身边,你会不会追查下去?”

“会。”程启思回答,“我是个警察,而我选择这一行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对追查事物的真相有着天生的执着。”

尹雪轻轻地啊了一声。“你是警察?”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吗?一个关于鬼——至少是个非常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故事。我很希望能够有一个人能够听一听,并且给我一点好的建议。”

程启思有点奇怪地问:“为什么是我?”

“一个陌生人也许更没有偏见。”尹雪回答,“我看得出你是个聪明而有理智的人。而且,你似乎跟别的游客不太一样。普通的游客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看看这里的风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你……似乎对风景的兴趣并不大,也许,仅仅是散心而来的?”

程启思微微觉得有些不悦,他不喜欢被人说穿心事。尹雪很敏感,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笑着说:“对不起,我只是看游客看得太多,所以直觉地这么认为了。”

“你是导游?”程启思问。尹雪的皮肤白净,却实在不像是常常在阳光下晒的样子。果然,尹雪回答:“不,我不是。但我丈夫是导游,所以我对这些也很熟悉。”

程启思叫了一壶咖啡。“好吧,我对你的故事很有兴趣。因为我也觉得你很冷静,很理智,不像是会被什么东西吓着的人。”

尹雪淡淡地笑了一下。她突然说:“你知道浦蓉铁路事件吗?”

程启思楞了。他不知道,也完全没听说过。尹雪停顿了一会,慢慢地说:“你小时候,玩过搭火车的游戏吗?”

“搭火车?”程启思想了想,“就是把手放在别人肩头上,然后一个搭一个的那种吗?玩过,常常玩。”

尹雪把笔记本朝他推了过来。程启思看到笔记本上有张图片,不是特别清晰,应该是什么视频的截图,图上就是几个小孩子在玩搭火车。他不解地问:“这有什么吗?”

尹雪说:“你看下一张,和再下一张。”

程启思按她的话仔细比较了几张图片,他很快发现了问题。第一张上有七个小孩,第三张也是七个小孩。但是第二张,有八个孩子。多出来的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手搭在前面一个小女孩的肩头上。

“这就是浦蓉铁路建成后拍的一个广告宣传片的视频。这几张图,都是从里面截下来的。”尹雪的声音,在酒吧的轻音乐里浮动着。“你也看到了,突然地多出了一个孩子。而这段宣传片,是公映过的。而在公映之后……那个被搭过肩头的女孩就暴毙了。然后,这段宣传片就被禁播了。但是,这段视频仍然在网络上流传着,愈传愈离谱,甚至有了‘制作组相关人员全都暴毙’这类的谣传。”

程启思仔细打量着那张照片,那是个多出来的小男孩留着一排黑黑的刘海,**岁的模样,脸上没有表情,加上截图有些模糊,看起来确实有一点诡异的感觉。“那么事实上呢?是不是真的有人暴毙?你又是怎么会关注到这个纯属谣传的事件的?”

他这么一问就带出了平时“审讯”的味道了,尹雪淡淡一笑,并没有介意。“很偶然,我几个朋友对我提到了这件事。这已经在网络上流传了好几年了,她们也只是随便地告诉我。我呢,也只是随便地听了听,看了看。如果……如果不是那件事,我也只会一笑置之而已。”

“什么事?”程启思问。

尹雪又沉默了。这次她沉默了很久。

“那就说来话长了。”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当我满身大汗地惊醒的时候,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是个梦,只是一个梦,虽然梦中的情景清晰得让人恐惧。

天在下雨。我在往一座楼上走,那是木质的楼梯,只有二层,二楼却是露天的。楼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一盆盆的绿色植物,我在走动的时候,不时地被植物的枝叶绊着挂着,我还感觉得到积在叶子上的水珠落到身上的冰凉冰凉的感觉。还有凉丝丝的雨丝落在头发上的感觉——我急急忙忙地推开门,钻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也是木质的地板,木质的家具。一个小女孩坐在一张小木桌前,好像正在写作业。看到我进去的时候,她还是埋着头在做作业。我突然想,我进去是干什么的呢?我努力地想,想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了,下雨了,我是去拿伞的。一把带着小碎花的小孩用的伞躺在小女孩的脚下,我就弯下腰拾了起来。但我把伞撑开的时候,才发现这把伞有点奇怪——在顶端的地方,有两个圆孔。那圆孔圆得非常规则,连在一起的两个,感觉就像是有人刻意地在那里剪开了两个圆洞似的。

我失望地把伞放了回去,这样的伞就算撑起来也会漏雨的。小女孩却抬起头冲我咧嘴一笑,伸出左手去拿那把伞,我突然发现她的左手只有两个血淋淋的指头!那两个指头,正好从伞顶端的那两个圆孔穿了进去。我顿时觉得从头凉到了脚。当然了,她只有两个手指,小小细细的两根手指怎么能夹住有她手腕那么粗的伞柄?除了把手指从伞顶端的破洞穿过去,还有更好的拿伞的方式么?!

我居然很镇定地走了出去,居然还很镇定地在想:她的右手是不是也只有两只手指?如果那样的话,她是怎么握着笔在写作业的?

我不知道我在梦里会如何解答这个问题,但我就在那时候醒了。醒了之后,我觉得浑身发凉,把睡衣都浸透了。那个小女孩的血手指还历历在目。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一个梦。

看了一下手机,这时候是午夜两点。我正躺在那里发呆,突然,电话铃声毫无预警地响了起来。“叮铃……叮铃……”

我整个人都惊跳了一下,在这个时候,谁会打电话来?我拿起床头的分机,迟疑了好一会,才把接听键按了下来。

“喂?”我叫了几声,却没有回应。难道会是骚扰电话?我正想挂掉电话,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钻进了耳朵。那似乎是歌声,听起来凄凄切切的,但又模糊不清。我一瞬间的感觉,像是电影里老上海留声机所放的那种音乐,仿佛是一个女人,在轻轻地叹息,哀婉而又凄伤。

然后就是忙音了,我握着分机,呆在那里。我顺手去开床头的壁灯,一按,却没有亮。我又起来开另一盏灯,还是没亮。半夜停电?我明明记得我睡之前还是有电的。我正准备倒回床上去,突然,我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攥着分机。

我家用的是子母机电话。如果停电了,分机是不会响的,只有放在客厅的主机会响。可是,刚才分机确确实实响了,而我也确确实实接了电话。难道就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在我放下电话的一瞬间,就突然停电了?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拉开窗帘,外面一片阳光灿烂。再试着开了开灯,灯亮了。我有点茫然地望着床头柜上的分机,昨天半夜发生的事,在白昼里看起来实在觉得很虚无缥渺。

我开始收拾我丈夫的东西,他是个导游,每次带旅游团回来都会扔下一堆脏衣服给我洗。我随意地抖动着那堆衣服,忽然,一张光盘掉了下来。我捡了起来,是张空白光盘,没有贴标签,我有点奇怪,如果是我刻的盘,我都会贴上标签的。我把盘放进了电脑里,过了一会,突然地跳出来了一个视频的画面。

这个视频看起来像是一个广告。一条铁路,贯穿在一排排密密的绿林里,然后一直延展到一个黑暗的隧道里。火车从隧道里出来了,再次在铁道上咆哮。

画面一转,出现了一排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他们每个人的双手都搭在前一个孩子的肩头上,往前沿着铁路跑着,那是我小时候也玩过的“搭火车”的游戏。

我突然坐直了。我想起来了,上次小蕾跟茶茶说过的话。这就是那个浦蓉铁路的宣传片?传说中闹鬼的宣传片?为什么在我丈夫的旅行包里,会有这个?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视频已经放完了。我又点了一下让它重新播放,这次,我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当到了第三分第十秒的时候,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确实,正如传言的那样,在孩子们跑过一个转角的时候,突然地多了一个小男孩。这男孩子留着齐刷刷的黑刘海,没有笑容,脸色发青。他双手直直地搭在前面一个小女孩的肩头上,姿势特别的僵硬,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僵尸。

窗外一阵冷风吹了进来,窗帘哗哗地响,我打了一个寒噤,把笔记本的盖子合上了。突然,有人在敲门,我又抖了一下,扬起声音问:“谁?”

“我啊,还问谁。”

是我丈夫。我慢腾腾地站起身去开门,他一进来,就在旅行包里翻来翻去。我看着他,说:“是不是找那张碟?在我电脑里。”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你看了?”

“我不知道你会对这些感兴趣。”我把那张碟取出来递给他,“你是从哪儿搞到的?我曾经看到过这个视频在网络上的截图,相当模糊不清。可这张碟里的宣传片非常清晰,我想在电视上播放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接过碟。“是上次带一个旅游团,一个客人落下来的。我正打算把东西寄过去,你帮我寄出去吧。”

我拿起一支笔。“地址,名字,电话。”

“偏僻,快递到不了,走邮局吧。”他撕了一张便签纸,刷刷地写了几行递给我。“我先走了,今天要去机场接个团。”

我嗯了一声,把门关上,找了个大信封,准备把地址抄上去。才写了几个字,我的手指就猛地僵住了。

那个地址,对我而已并不陌生。很多年前,在我念书的时候,曾经在那个地方实习过。那是一座坟场翻建而成的水电站。

而那个收件人——是一个我认识的人——一个死人!

童雨。

我捏着那张便签纸,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尹雪望着对面的程启思。“后来,我还是把那张碟寄了出去。我挂了号,留了我家的详细地址,我本来以为那封信一定会被退回来的,但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于是,过了一个月,我去邮局查——挂号的信是可以查得到的——邮局告诉我,那封信已经寄到了。我很吃惊,因为我非常清楚童雨早已经死了,她是决不可能签收那封信的。”

程启思有点狐疑地问:“你确定?”

尹雪点了点头。“我确定,因为她死的时候,我也在那里。”她白净的双手神经质地绞纽着,“我怕那个地方。很多年前,那时候我才十六岁,在那里实习。我的一个同学就死在那里。”

程启思怔了一下。“怎么死的?”

“哦,是意外。调查过后都说是意外。”尹雪的眼光变得迷离,带着一点回忆的味道,“她是淹死的。在水里。”她的微笑突然像是带了一点诡秘的味道,“据说,我们都那么说,她是被笔仙上了身,所以就自杀了。”

程启思瞪着她,他一直觉得尹雪很正常,思路清晰,但这时候他开始怀疑自己坐在这里听她说话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了。尹雪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对他笑了笑。“女孩子们,特别是十多岁还在念书的时候,常常会信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什么碟仙啊,笔仙啊,半夜十二点坐在镜子前面削苹果,如果能把一个苹果的皮完完整整地削下来,就会在镜子里看到未来丈夫的脸啊——类似的。”

程启思也笑了。这类的说法,在小的时候,确实常常会信以为真。他问:“那你试过没有?”

尹雪捂着嘴笑。“我手笨,削水果常常会削到自己的手。所以我吃苹果都是不削皮的,”

这么一打趣,气氛轻松了许多。尹雪又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已经冷了。她的笑容一下子又消失了。“也许,说这个十年前的故事有那么一点多余,它跟现在发生的事,没什么关系。不过,我们有句俗话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反正长夜无聊,我们就当作消遣吧。千万……不要当真。也不要……去做类似的尝试。有些事,是真的,不能……不能当成玩笑的。”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水电站,小到什么地步呢?这么说吧,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水电厂,它的拦水大坝,会像涨潮时候的长江一样,波涛汹涌。如果一个人掉下去,那是绝对无法生还的。

有必要介绍一下相关的知识,不管是采用水力,还是火力发电,它发电最核心的环节就是发动机。而发动机是由两个最主要的部分:定子和转子组成的,类似于风扇中央转动的那一部分。正常的发电厂,光是发动机就可以占据整一个大型车间。而这个小小的水电站,发动机转子的直径只有两米左右。而且周围也没有什么保护措施。

我们在那里实习。人不多,只有十几个,男女差不多各一半。都是大城市来的,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呆得发闷,完全就一拿着钱都花不出去的地儿。这里的特产大概就只有一种大如牛的蚊子,咬了人之后老大的一块包,又红又肿。

那幢宿舍楼,老旧潮湿,我一直怀疑我的风湿就是在那里实习的时候染上的。灯光昏暗,还挂着泛黄的破旧古董的蚊帐——当然抵御不了蚊子的攻击。灯泡也是老式的,一群群的蚊虫绕着飞舞,完全视蚊香为无物。

最要命的是,宿舍楼里没有卫生间,我们必须走过一个小篮球场,才能走到一个公用而所。当然,这个厕所也是最老式的,里面甚至没有灯。篮球场上也没有任何路灯。我们每天晚上要去卫生间,必须带上手电,成群结队地去。

我们实习的具体内容,就是呆在发电的车间,挨次去作每小时一次的仪表记录。其余时间,我们就呆在车间里的集控室里,胡天胡地地闲聊,有时候打打牌,打发时间。因为有时候会上晚班,所以我们有时候会整夜呆在这里。

我们开始玩一件无聊的事:请笔仙。

请相信我,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真实到我在打这些字的时候,身上还在一阵阵的发冷。真的,我从来不真正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因为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或者说,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产生过比较过份的作用。但是,在我的身边,的的确确,发生过一些令人不解的事情。至今,还是不解。

我们一人拿着一张白纸,一支笔。桌子是张非常大的长桌,我们都趴在那里请。办法很简单,具体这个办法是怎么传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总之好像大家都知道似的。只需要把笔尖轻轻触在白纸上,右手握笔,然后嘴里念着:“笔仙笔仙请出来,出来请你画个圈……笔仙笔仙请出来,出来请你画个圈……”

当笔真的在白纸上画出个圈的时候,就说明笔仙请来了,你就可以问想问的问题了。我试过很多次,一般那个圈只能画到一半或者是三分之一,偶尔有一两次能够把圈画完,却没办法问出来想问的问题。事实上,我也并没有什么真的想问的,只是打发时间,玩玩罢了。

那个地方,听水电站里的师傅们说,原本是个坟场。——就是我们住的那幢老旧的宿舍楼那里。也许,这就是那个地方特别阴暗和潮湿的原因。我们自从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晚上要不是有一大群人,是根本不敢出房间的。

我至今也想不通,那个圈究竟是怎么画出来的。我可以担保,我绝对没有刻意地去在白纸上画下一个圆圈。那么,我难道不得不承认那是属于一种非自然的力量的作用么?是那种力量在推动着我的手,让我画下了一个圆圈?

十年了,我对此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我还是固执地认为,那不只是我自己的潜意识在起作用。哦,好吧,这并不是重点,只是我多年以来的一个疑虑。

我的同学之一,一个不起眼的女孩子,叫童雨,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们,她请出来了笔仙。是的,我们都看到了,一个个圆圈出现在她笔下的白纸上。写出一个个问题的答案……她对我们说,那个笔仙,不,是那个鬼缠上她了,她甩不掉。是的,有时候,我们会看到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抽动,她说不是她自己动的——就像不是自己的笔在纸上画出的圆圈一样。

不幸的是,我们谁都没有真正在意。我们只是一群不知轻重的孩子,我们只是在做一个游戏,如此而已。

那天晚上,半夜,我睡不着。我看到窗外的月亮很圆很亮,就披上外衣,朝走廊走去。看看月亮,虽然有点傻,但也比睡在床上发呆的好。

走廊上的灯是宿舍很常用的声控灯。脚步响一点,就会亮。由于走廊又长又幽深,常常还走不到一半的时候,灯就熄了,然后又得狠狠地跺一脚。拖鞋啪啪啪地踩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的声音,实在是令人鸡皮疙瘩落一地,寒渗渗的。

在这里实习的只有我们这一个班。我们女生住了两个寝室,相隔得有点远。我走出房门,跺了一脚把灯跺亮了,然后往那边寝室走过去。

人在半夜睡醒的时候,往往都有点迷迷糊糊的。我走了几步,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和笑的声音,我楞了楞,抬头一看,那边寝室门口的灯也亮着,有好些人在门口,说笑的声音我在这里都能听到。我视力不太好,虽然我为了漂亮从来不肯戴眼镜。我看不清楚那边的人是哪几个,想想总该是跟我一样睡不着的人吧。

我没在意,也觉得有点冷了,就打算回房间去。我一脚正踏进房间——就在这一瞬间,我一只脚在屋里,一只脚在屋外的时候——突然一下,外面所有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我无法形容那一刹那的感觉。十年了,那时候的感觉还留在心里。突然一下子,耳边的声音就没有了,笑的声音,说话的声音,拉动椅子刮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下子,全没了。只有寂静,空洞冰冷到极点的寂静。

我怔了一下,保持着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的姿势,僵在那里。我回过头,去看——那边的灯光还是亮着的,但是门口已经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昏黄的灯光,在那里暗淡地发散着。

这时候,我头顶上那盏灯也熄灭了,顿时连投在墙上的影子都消失了,眼前顿时暗了下来。我又在那里呆了一会,不敢再回头看那边,直接回了寝室,打起手电筒蜷缩在床里看书,直到迷迷糊糊地睡着为止。

第二天,我去问那个寝室的同学,他们半夜有没有出来过。大家都是一致的否认,我起初疑心她们跟我开玩笑,后来一想,我半夜出房间,这是连我自己都料不到的事情,她们何必跟我开这个毫无必要的玩笑?

而且,我还记起了一件事。当时,我听到了拉椅子的声音,也看到了椅子。那是一种比较古董的藤椅,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而在这座宿舍里,只有硬梆梆直挺挺的木质椅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一把藤椅。

后来,我问了那宿舍的管理员,她说以前这里还是坟场的时候,倒是有那种藤椅。我听得背上的寒毛都直竖了起来,再也不敢问下去。

那天晚上,我们值夜班。我发誓不再去想那事,反正我们的实习期再过两天就要结束了,我们也永远不会再来这里了。我揉着关节酸痛的手臂,暗暗地咒骂着这里阴湿的天气。

班长翻着点名的签到薄,突然问:“童雨呢?她怎么没来?”

童雨一向不是太爱说话,成绩也是中等,虽然不突出,但也很少有迟到缺习什么的。一个男生说:“难道在寝室里请笔仙请得都不来上班了?”

大家一阵哄笑,我却笑不出来。我说:“还是去看看吧,我们几个一起去。”

童雨跟我并不住在一间寝室。我推开门,她并不在里面,被子也理得好好的,行李都在。班长不太在意,说:“也许跑到附近哪里去了,一会就会回来的。”

是的,这里有山,有水,在哪里看看,逛逛,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会在半夜吗?

只是,当时我还是孩子,所以虽然有隐隐的感觉,却没有细想下去。否则,也许,只是也许,可以阻止一场悲剧的发生。

不过,有些事情,大约真的是冥冥中注定的。谁知道呢?……

童雨是真的失踪了。一天一夜之后,她的尸体在水坝里被发现了。因为只泡了一两天,尸体还并没有肿涨,很容易就认出来了是她。

那时候,并不是我第一次接触死亡。

我住在长江边上。从小,就在长江里学游泳。每天夏天,老师总会一再叮咛,不要到江里去游泳,可是,每年,真的是每年,都会有孩子在那里面淹死。

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

我们对“水大炮”——就是在水里泡得腐烂了的死人——司空见惯,不以为奇。胆大的孩子还会用木棍或者别的什么去挑挑看。那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懂,一无所知。无知者无畏,不是么?

老人们都说,这样的事情,是水鬼们在找替身。因为,我那几个溺水而死的小学同学,都是死在同一个水域。你可以说那个地方有漩涡,但是,也可以相信老人们的话。每年,在同一个季节,同一个地方。

其实,那个地方虽然有漩涡,但并不算强。水性好的人,是完全可以避开的。敢下长江游泳的,都是好手,没人会用自己的性命去博弈。

好吧,我应该忘记这些。成年之后,我再不接近那条江。那时候,看着波涛翻滚的江水,我才知道什么是恐惧。

童雨的死,也许仅仅是因为失足。因为是个很小的电站,很多东西都不完善,她掉下去,又是半夜,她呼救也不会有人听到的。我们面临毕业,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而童雨更没有什么所谓感情的困扰——她根本不会自杀。

所以,我们只能相信,她的溺死是一个意外。从那天起,我们再也不敢去请笔仙,我们就坐在一起,互相看着,沉默着。

然后,直到我们可以收拾东西离开的那一天。

我们没人愿意再多看那个地方一眼。

尹雪端着咖啡杯,咖啡已经冷透了,她却像没有感觉。“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要我把信寄到那个地方。而且,收信的人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程启思盯着她,问:“你丈夫知道你这段经历吗?”

尹雪笑了笑。“知道,我跟他本来是同学,只是同校不同届而已。我曾经对他讲过,当然,也已经是好几年后的事了。”

“那么,他是有意的?他知道你一定会记得这个地方,和这个死去的童雨。”程启思说。

尹雪苦笑。“也许,可是,那封信确实被人签收了。而且,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吓我。我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吓着的人,童雨那件事,已经很久了,早在记忆里淡去了。为这个吓我?达不到任何目的的。� ��

程启思也想不出来。“那么你到九寨沟来,是为了什么?”

尹雪耸了耸肩头。“散散心,其实他也不在家。我一个人无聊,就出来走走了。一个人呆在家里,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她看了看时间,“哎哟,这么晚了。你明天还要去沟里面吧,不耽误你了。明天晚上,如果你有空,我们再聊吧。”

程启思坐了一天的车,本来也很疲倦,但是听了尹雪的故事又引起了兴趣,一直撑着在听。这时候也觉得身上乏,就站了起来。“好,我不客气了。你住几号房?我送你回去。”

“609。”尹雪说,“本来给我安排的是604,我讨厌带4的数字,就让他们换房了。好在这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淡季了,空房间多。”

“我住601,”程启思说,“很近。如果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尹雪笑了,也站起了身。“我想,在这里未必会出什么事吧。这个地方……怎么说呢,还是太干净了。明天进去游玩的时候,你可别随便扔东西,罚款罚死你呢。九寨沟的水,虽然美,但却是只能看,不能动。”

程启思笑着说:“这里的海拔很高,希望我不会有高原反应。”

尹雪说:“这里不会有什么的,如果你要去黄龙,倒是可能出现高原反应。”

程启思说:“这样的地方,很多蔬菜水果都是种不活的吧。但我刚才在餐厅吃饭,还是相当丰盛啊,要什么有什么。”

尹雪吃吃地笑。“五星级嘛,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这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从城市里用货车送来的,它自己是无法自给自足的。当然,再过几天,一下雪,就可能会封山,呆在这里可就不是件好玩的事了。”

程启思问:“那这里电力供应岂不是很困难?”

尹雪说:“那倒不至于。本来水电站不少都是在偏僻的地方,这里基本上都是民用电,商业用电很少,一个小型的水电站就足以支撑这里的用电量了。”她停顿了一会,突然又问:“我们约好了,在这附近的一个小水电站开同学会。如果你有时间又对这个感兴趣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程启思奇怪地说:“开同学会到这么荒僻的水电站去?”

尹雪微笑地说:“那是因为我们学的专业就是发电。而我们毕业后,大多数人也是在电力部门工作。我辞职了是因为我厌倦了它而已。那个小水电站……”她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了,“就是我刚才对你提到的那个电站。现在,我的一个同学在那里当站长,所以我们才把它定为了聚会的地点。”

程启思的好奇心被激起来了,反正他来这里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观光。“你们同学聚会,我这个陌生人一起去,难道不会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尹雪无所谓地说,“我们也是很久没见了,跟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

程启思笑了。“这个理由倒是很稀奇。好吧,我接受你的邀请。”

尹雪眨眨眼。“不过,那个地方条件很差,可比不上这里的酒店。”

程启思说:“放心吧,你都不在乎,我还在乎么?”

尹雪又笑,她似乎真的很开心。“那就好,你可不要反悔啊。”

他们是在三天后踏上这段行程的。

“这次的人来得很齐。”林远说。他是个高个子的男人,身材很壮。他也很客气,不时地会找两句话跟程启思搭讪,虽然他在看到尹雪是跟程启思一同过来的时候,很是呆了一下子。

不仅是他,其余的人也是觉得吃惊的,虽然他们很快地就把这种情绪掩饰住了。尹雪简简单单地替他作了介绍:“这是我的朋友,程启思。他对发电站有兴趣,所以我就邀他一起来了。”

“你是怎么会想到去看发电站的?”一个头发烫成大波浪的女孩坐在程启思身旁的位置上,她叫孟晶。

程启思看了她一眼。他发现孟晶长得非常漂亮,虽然是有点俗艳的美。大眼睛,高鼻梁,嘴唇略厚,是个美人胚子,只是皮肤比较粗糙。“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好奇而已。你们的专业是学这个的,当然不会觉得神秘,而对别的人而言,还是相当有趣的。”

“这倒也是。”另一个叫秦筱虹的女孩说,她的个子很小,脸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像两个月牙。“我们当时第一次去实习的时候,也一样的觉得新鲜。”

程启思默默地辨认着这一群人。另一个瘦小的女孩叫李嫣,头发刚刚齐肩,皮肤黄黑,很不起眼。开车的男人叫吴帆,长了一双老鼠眼,但感觉却很是精明。他一直没说话,但程启思始终觉得,他一直在通过后视镜观察自己。

还有一个特别胖的男人叫黄健,坐下来一个人可以当两个人。他正压低了声音在跟尹雪说着什么,尹雪蹙着眉头显然很是不悦的样子,匆匆地结束了谈话,然后转过头来跟程启思聊天。程启思依稀地听到了几个字,什么“我们的事”,“外人”,看来是黄健在对尹雪埋怨,为什么要邀请自己来。

程启思也压低了声音,对尹雪说:“如果不方便,我还是早点回去吧。”

尹雪笑了一下,她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当然不会不方便。如果你到时候嫌烦了,我们就一起走吧,我也没兴趣在这里多呆。”

她的声音并不小,一车的人都听到了,除了开车的吴帆,所有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了她身上。程启思咳了一声,他也不知道尹雪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间车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吴帆突然说了一句:“到了。”

车停下来了,一群人慢吞吞地从车里走了出来。坐了太久的车,至少有六七个小时,人都会坐僵的。

程启思四处打量着,这里四周都是树林,长得非常茂密。不远处隐隐地看得到有一座灰色的建筑物,应该就是水电站了。

他信口问:“这个电站叫什么名字?”

尹雪望了他一眼,却过了好一阵才回答。“青峰岭电站。”

很普通的名字,程启思想。这时候,秦筱虹噘着嘴说:“徐强这家伙,也不出来接我们。”

黄健做了个鬼脸。“他怎么知道我们几点能到?反正又不是找不到路,走吧,我们进厂房里面去找他。”

有条不宽的路通向厂房——就是那幢不算太大的灰色建筑物。程启思说:“这一路上,几乎没看见有车进这里来,也没有看到有车出去啊。”

尹雪说:“现在已经是枯水季节了,水电站不发电的。这里的工人也都走了,回家去了——平时他们是坐班车来回的。现在这里,大概除了徐强,没别的人吧。”

程启思说:“一个人在这里?……”他自认胆子不小,但要他一个人呆在这里,估计也是不愿意的。

走到厂房门口,林远有点奇怪地说:“里面机器好像都还在响,怎么,这时候还在发电?”

尹雪从手提包里找出了一根钗子,把一头长发仔细地盘了起来。孟晶也把卷发束成了一束。程启思看得有点蒙,孟晶热心地对他解释了起来。她一路上似乎都对程启思很感兴趣。“就算是小水电站,还是一样有危险性的。以前,就发生过有人被卷进机器里的找事。一个女的,她头发披着,被高速转动的机器扯了进去。于是她努力拉——把头皮全部扯下来了,所以就活下来了。”

程启思想想那血肉模糊的景象,觉得有点发怵。但看起来最秀气的尹雪,也没有什么害怕的表情。秦筱虹看到他的表情,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很甜。“这些事,我们从小就听,有什么稀奇的。上一次,还有一个人掉进了煤堆里,然后就被埋在里面闷死了。”

黄健耸了耸肩,他一身的肥肉都随着抖动了起来。“我们那里大坝哪年不淹死人了?每年都安规,安检,没用的。上次有个人从高空摔下来,当场死了。”

一边说,一群人一边走进了厂房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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