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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何以解忧

“可乐这么喝,有什么好喝的?”容不由分说,劈手夺过我的可乐,一声呼哨(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的这招),笑容可掬的男待“biu!”地一声不知从哪儿钻出来。

“百家得朗姆酒两瓶,柠檬片,冰块!”

“好的,请稍等。”两瓶朗姆酒很快放在了我们的桌上。

容一手拿过两个玻璃杯倒上大半杯暗金香槟色的浓醇酒液,接着倒入可乐,气泡一下子冲入酒液中又立时泛起到表面,“滋滋”的气泡破灭声响了好一会儿。她随手把两片柠檬薄片插在杯沿上,又放上几块冰,举起杯,笑嘻嘻地递了一杯给我:“为了现在。干杯!”仰头而尽。

猛女!厉害啊!我拿起杯小啜一口,嗯,可乐味道很浓,带着股香醇的酒味,还有那么丁点柠檬的酸味,好喝!又大大地尝了一口。

容斜眼瞥着我惬意地品尝美酒,突然夺过我的酒杯,一把揪住我的脖子把酒劈头往我嘴里倒,“喝酒就要这么喝,舔来舔去,你是娘们还是狗啊?!”

“咳咳!”一时不及妨,大半杯的酒全下了肚,小半杯贡献给了我的衬衫。这个女人,我恨得直咬牙,有这么说话的嘛?太伤自尊了。我闷头拿起一瓶酒,学她的方法调好两杯酒,站起身,仰着脖子咕咚一杯,又拿起另一杯,仰头灌下。我红着眼,挑衅地望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混身上下一股燥热,脑袋嗡嗡作响,嘴巴简直要喷火,她ABC的,什么破酒,这么冲?

“好,她妈的是个男人!”女人也站起身来,望着我,突然笑出声来,猛地拿过那瓶只剩小半的朗姆酒,对着瓶子仰头就灌,咕咚咕咚,她纤白的脖子起伏着,酒瓶很快就见了底。一般来说,女人说粗话总是让人觉得没教养、粗鲁,但是很奇异地,她那样快活地喊出这句话,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就好象她是古代的豪侠女子,那么自然而然的一句话,带着点娇媚和妖娆,率真得让人生不了气。

“咚!”她把瓶子重重地砸在桌上,快活地大喊:“小二,再拿两瓶朗姆酒!”

噗!我差点没把口水加酒水当作鸡尾酒喷在她头上,这女人真把这儿当客栈啊?

酒来了。

这一次,她仔仔细细兑好酒,拿了一杯给我,却不喝。伏在台面上,细眼朦朦胧胧地望着暗金色的酒液,拿了片柠檬叼在嘴里,突然含糊地问我:“你说男人为什么要娶女人?”

怎么突然想这么深奥的问题?这个我可没经验,反正我现在是绝对不会想娶女人的,等到哪一天我真的想不开,估计就有答案了。

我抓抓头,回答她:“从生理学上说,人类要繁衍,男人就要找女人。为了防止浪费和过剩,我国法律规定一男配一女,领了执照可以合法生孩子。”

“哼,这年头为了这个理由结婚的人还有多少?人已经太多了,地球都要挤爆了。”她不屑地从鼻子里出气。

“有科学家研究说,其实所谓的爱情也不过是荷尔蒙作祟,人类自私的繁衍基因深入骨髓,它自己会选择更有利于基因传递的对象,这就是爱情的真相啊!”我翻箱倒柜从脑袋里某个角落找出这么个似是而非的理论搪塞她,不过好象说来也有一些道理啊。根据这种基因论调,某些人甚至认为连母爱也不过是黄体酮在作怪,这个就有点太侮辱人类的感情了。

“哈哈,哈,哈!”她笑得喘不过气来,眼泪都喷了出来,“原来是男人的激素在作怪啊!怪不得,怪不得啊!”一仰头,又是一杯而尽,我自然是舍命陪泼妇,杯干酒尽。

容又将我们的酒杯满上,斜睨着我漫声问道:“那么一个男人,既不是为了什么她妈的繁衍,也不是因为激素太多,他娶了女人,你说,这又是为了什么?”

我接过酒,也漫声应道:“嗯,嗯。我们家楼上有个楞头青,爱打麻将,不过他手气很背,老是输得一干二净。麻将一打晚,老婆大人就要打电话来催,怪就怪在他老婆一给他打手机,他的手气就会好起来,所以经常不催还好,一催催到半夜才回家。”

容嘿嘿笑着,评论道:“她老婆耐心倒好,要是我,哼,打不死他?!”

我摇摇头:“时间久了,这老婆也没什么好脾气了,男人晚回来就又吵又闹又摔东西,搞得我们楼上楼下都不得安生。男人烦得狠了,就骂老婆是‘祸水’,老婆气坏了骂他‘你们男人总骂女人是祸水,为什么还娶女人?’”

“你猜男人怎么说?”我侧过头神神秘秘地问她,她撇撇嘴,摇了摇头。

我悠然地又喝下一杯酒,揭开了答案:“那个男人说:你没听说因祸得福么?”

“噗!哈哈哈哈……”这个女人的修养显然远远比不上我,她毫无节制地在我的衣服上又喷上了酒。我悻悻地拭着衣服,看她又仰头喝下一杯,她笑嘻嘻地歪着头说:“其实,我倒是还知道一种男人娶女人的理由,那就是:为了钱!”

“钱多好啊!”她感慨着,“什么都能买的到,所以什么也就都能卖了。”涨红着脸,一把拽起我的领子,问:“你说是不是?”

酒气熏然,直直地扑到我的脸上。“是,是,谁说不是哪?”我打着嗝,无可奈何地说,要不是为了钱,我又何苦坐在这儿跟你拼酒来着?

“好!”她满意地放开了我,举瓶吼道:“为了钱,干瓶!”

“干瓶!”我也举起瓶直着嗓子吼。

这一晚灯迷离,人迷离,喝了几瓶,六瓶还是八瓶?我搞不太清楚,我只记得我和容哥俩好,是拎着酒瓶吼着“快舞起双截棍,哼哼哈嘿!”搂肩搭背地离开了那个糜糜的酒吧。

“‘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话是他妈的哪个白痴说的?有一半道理,一半道理!喝!”

“喝!咕咚,咕咚……为什么道理只有一半?”

“因为我就是爱俏才买了个让看不让用的老公!要说爱钞,哼,男人不爱钞,他又怎么肯把自己卖给一只肥猪?!”

“啊,原来你、你也知道自己本来是只肥猪婆啊?唉哟,怎么又打人?”

“打的就是你,女人说丑只准自己说,懂不懂?!喝!”

“我怕了你了,喝、喝就喝!嗯,嗯,嗝!你老公?那个让我们揍了一顿的小,小白脸,嗝,还真是,是你老公啊?”

“小白脸,嘿嘿,小白脸。他要真是小白脸就好了,肯吃软饭,他妈的我起码还能要他的人!”

“怎,怎么?他还不是小白脸?嘿,就他那小脸蛋,那小身板?嘿嘿,嘿嘿!”

她闷声灌下半瓶酒,把酒瓶一扔,“咚”把自己重重丢在地板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长叹一声,半晌才又开始说话。

“王松成,嘿,王松成!”她恨声切切,幽幽地低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你猜,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小白脸是在哪儿?”她歪着头问我,不等我回答,咕咚咕咚自己又喝了几大口酒,嘿嘿笑着说:“工地!”

“在我老头子的工地上。那个工程是老头子花了大工夫拿下的,这可是块肥肉啊,市政拆迁经济房,政府定价,企业竞标操作。市中心拆迁了一千二百多户,补给他们的房子却建在城郊远八百里地,嘿嘿,嘿嘿。嗝!……看着我干什么?喝你的,对,这才象个男人么!”

“工程这块老头交给我负责,这种苦事自从他发达以后,那是能跑就跑,能躲就躲,他最喜欢的事就是带着哪个包养的女人去赌牌九,男人,她妈的男人!有了一个又一个。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才有钱,真理,这世道就是这样!哎,我说到哪儿了,喝你的,别傻笑!”

“嗯,嗯,对了,工地!那天天热极了,我带着一身膘站在工地上看进度。工地上民工来来去去忙着干活,个个黝黑黝黑,那个肉鼓鼓的,养眼啊。嘿嘿,女人,就算是又胖又丑的女人也是喜欢偷看男人的,只不过我有钱,我从来不偷看,就是这么明着看,怎么着?!跟着的几个狗腿子,叽叽歪歪嘴巴没停过,烦,烦透了。”

“就是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他。唉。”她突然停下来,幽幽地唉了口气,带着种说不出的怅惘,含着些许恨恨的情意。

“那个时候,他可不是小白脸,整个一泥猴,扛着快比他身子还大的水泥袋,一步一挪地走着。他听见了我们这边的动静,歪过头看了一眼,就只看了一眼。哈哈,哈哈,嘿!就只看了一眼。”

“天打雷劈!我脑袋嗡嗡作响,眼睛里只剩下这个男人样子。他长得很俊,皮肤晒得黝黑,满身的汗。他看我的那一眼,冷冷的,那种调调,你不知道,就好象我欠了他一辈子!”

“人生下来就是还债的,我他妈这辈子的债大概就是这个男人了。从他看我的那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我疯了!我跑过去问他:你叫什么?他不耐烦地回答我:王松成。”

“王松成,王松成!好,好样的!喝!喝!”她举起瓶,对空一敬。

“我连可容要不到的东西,从小到大还没有过!可这次不同,这次是让我第一次心动的男人。要我追男人,我还真没试过,哼,凭我原来的样子,光靠我的人,他就算死也不会看上我,这我知道。”

“可我还有钱啊!这可是好东西,一把一把的钱扔出去,他住哪儿,家里有什么人,连他每天穿什么内裤我都一清二楚。他从小没有父亲,家里老娘有神精病,靠着政府补贴和邻居帮忙,自己一路打工居然也念到了大学,乘着暑假到工地打工赚学费,嘿嘿,不幸就遇到了我。”

“他在家有个青梅竹马,身体不好,整天病歪歪的,两人感情却好得很。哼,感情好,感情再好也抵不过一个钱字。我也没干别的事,就是拿钱砸,砸一次不行,砸两次,砸十万不行,我砸一百万!”

“男人啊男人,骨子里还她妈都是狼!有一次他妈病发了,青梅竹马那么巧也病了,他这么倔的男人贴着脸到处求人。可我是什么人?这种好机会能不把握?威胁利诱,我让他周围邻居朋友没一分钱可以借他,他还不得乖乖地求上我?”

“乘你病,我也不要你的命,只要你娶我!嘿嘿,嘿嘿,他回头就走。过了三天,他胡子拉碴,血红着眼睛来找我,只有一句话:你买我,出多少钱?”

“你看,哈哈,哈哈,这样的男人也是可以买的,只不过是价钱多少的问题。黄世仁?什么,刘文彩?哈哈,你说我是恶霸地主?哼,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这笔生意为什么不做?”

“他娶我那一年二十三岁,刚刚大三,我也刚刚二十二岁。他很有商业道德,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和那个青梅竹马断了,在大学里也没有招惹任何女人。一路读上去,直到MBA毕业,帮我打理家族企业。我也很明白,这种男人是不能把财权交给他的,公司里所有两千元以上的支出都要我亲手签字,他居然也没什么怨言,这么一直过了七年。”

我听得头有些晕,迷迷糊糊地说:“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也算是忠于你们的婚姻,又能干活,你这笔买卖挺划算啊。”

“哼,划算?”她呲着嘴,露出森森的牙齿,“一个男人要是恨你,他可有的是法子让你痛苦一辈子。”

容嘿嘿一笑,凑到我耳边问:“你知道,他和我结婚这么多年,一共上了几次床?”

我摇头。

她仰头,咚咚灌下瓶中的酒,幽幽地伸出三根手指,说:“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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