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卧室门打开又关上的咔哒声，我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床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两眼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这间屋子的水晶灯太过耀眼，我仿佛做了一场可怕的梦。
几分钟后，我强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控制着自己不再发抖，把衣服一件件套好。
被他撕坏的裙子没办法，只能找根带子随便一系。
屈辱的泪水再一次落满脸颊。
我踉踉跄跄的走到卧室门口，刚要逃离这个地方，时岩却一把把门推开，我跟他装了个满怀。
我接连后退几步，后背撞到墙上，惊恐的看着他。
他倒没有之前对我的那种敌意和蔑视，只是脸上，依然挂着那一丝非笑的神情。恍惚的笑容如同蒙住月亮的那层薄雾。
“你……你……”
我深深感到绝望，或许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时岩淡淡的瞥了我一眼，顺手拿过沙发上的西装外套罩在我身上。我对他的触碰已经有了本能的抵抗，在他抬手的那一瞬间，我失声尖叫，紧紧闭上双眼，绝望的等待他来安排我的命运。
可我感到的，只是身上不再那么冷。
提心吊胆了许久，什么也没发生。
我缓缓张开双眼，他已经背对着我，站在窗边，手里一杯红酒映着月光摇晃。
“你走吧。”
他连头也不回，只是淡淡的三个字。
淡淡的，让我觉得刚才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他让我走……我没听错吧？他让我走？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折？那个时溢，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不过我已经没有心情和精力追究这些了。
我慌慌张张站起来跑到门口，胡乱擦掉眼泪，用尽全身力气裹紧了衣衫。
就在我要踏出这扇门时，身后又传来他冷冷的声音。“走出这栋别墅之后，希望我们再也不会见面。”
我一怔，耳朵已经嗡嗡作响。
……
终于跌跌撞撞的回了家，已经天明了，清晨的空气格外寒凉，我手抖的连钥匙都拿不稳。
开了半天，才把门打开。
程梓墨静静坐在家里沙发上，听到我回来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白眼球里布满血丝，黑眼圈很重。看来他也是一夜未眠。
我突然很想哭，但是我忍住了，给他一个勉强的微笑。
我不想让他再为我担心，因为他是我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我五岁来到程家，对于五岁之前的记忆我很模糊，那时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程伯伯是我父亲的好友，所以他才把我接到程家。
然而我在程家待到十五岁，程伯伯和程伯母就因故去世，只留下我和程梓墨两个人。
村里的人都说我是个扫把星，先克死自己的父母，又克死养父母，人人都对我嗤之以鼻，我们无奈，便搬出了村子，到了这个地方。
程梓墨因为患过小儿麻痹症，一直瘸着一条腿。他一表人才，俊逸风流，又满腹诗书。
只是那条瘸了的腿，成了他一辈子的伤。所以他从不爱主动出去跟人交往，程伯伯和程伯母去世之后，他便和我相依为命。
或许因为“扫把星”的说法，让我对他一直都有一种深深的歉疚，我总觉得是我让他失去了父母，带给他不幸。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微妙的情愫，我只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
“小棠……”他哑着嗓子喊我的名字，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朝我走来。
伸出手，轻轻拢了拢我凌乱的头发，眼中无尽的担忧和焦虑。“小棠，这一晚上，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答不上来。
我没有告诉他我在天桥做乞丐，我只说在外面打零工。
有时便利店里值夜班，我不回家过夜也是常有的事，但总会事先给他通个电话。程梓墨心细，我不做的面面俱到，随时向他汇报我的情况，他不会安心。
所以我真的无法想象昨天晚上那一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突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句词：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只道天凉好个秋。
现在我在他面前也是这样，我不告诉他我的哀愁苦闷，我只对他说，程梓墨，我们又有钱花了！
“梓墨哥哥，我们又有钱了！”我冲他眨眨眼睛。
刚才手伸进口袋，发现那张支票居然没在那场混乱中丢掉。
这是那场噩梦留给我唯一的欣慰。
我双手举着支票在程梓墨眼前晃一晃，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疑惑，到惊异，再到愤怒。
渐渐地有两团火焰在他眼睛里燃烧。
他的眼神没有放在那张支票上，而是一脸阴郁，紧紧盯着我身上那件男人的外套。
“这是谁的？”
我的心立即悬起……刚刚进门之前，我应该把这件外套脱在门口的！
“苏小棠，你……”他脸色苍白，写尽了对我的失望。他一屁股跌坐进轮椅里，两只手痛苦的捂着脸，又不停的扯着头发，轮椅被他弄的来来回回的摇晃。
“你一夜没回来……到底干什么去了？”他怒吼着质问我，然后又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悲痛样子，“小棠……我们是穷，可你不能自甘堕落！”
我只觉得两股怒气一直往我脑袋顶冲，顶的我太阳穴突突的跳。
最近是犯了什么太岁，竟然一夜之间，被两个人误会！
“程梓墨，你弄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就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我拼尽全力冲他大喊起来，“我们穷，可我不至于出去卖身！而且你睁大眼睛看看，看看我们的家到底什么样子！”
我气冲冲的转到他轮椅后，推着他在屋里转了几圈，没好气的一松手，他像个弹簧球一样连人带轮椅弹到了墙角。
“你自己看，我们差不多家徒四壁了！”我近乎歇斯底里。“我们需要这笔钱啊！”
他需要钱来治腿，我需要钱来改善一下生活环境。
既然这么需要钱，他又何必多问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这就是穷人的悲哀，在衣食住行未解决之前，你永远不要想得到应有的尊严，永远不要多嘴问不该问的话。
我气的来回踱步，可这三四十平米的房子，根本不够我转悠。转来转去，我还是在程梓墨眼前晃。
我习惯性的把在外面受的气往他身上撒。
“我们像蚂蚁一样窝在这间快要倒了的小破房子里，在这个城市里没有户口，我们拿不到低保！我辛辛苦苦出去打工，总是要受人欺负，挣的钱永远都要被老板克扣！我拼命想办法挣钱，可我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却是那么不堪！程梓墨……你要逼死我吗？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凑够钱给你治腿，才能让我们好好活着？你告诉我！”
“我说过我养你！”
“你养我？”我冷笑，“凭什么？凭你写的那些没人看的破小说？”
程梓墨瞪大了眼睛，像有人勒住他的脖子，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都要爆出来。
我又触到了他的底线，我侮辱了他的作品，他的梦想。
程梓墨瘸着腿，总是有种自卑感作祟，使得他不愿意出去找工作，几乎与世隔绝。于是程伯伯给了他这台电脑，他可以足不出户，从网络上看到这个花花世界。
渐渐的他迷上了写网络小说，并幻想以此发家致富。
起初我是支持他的，可随着一部部稿子投递出去石沉大海，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有时我也偷偷看一眼他小说的点击量什么的，简直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
于是，“小说”这个词在我们家成了禁词，成了不能触碰的底线。
我和程梓墨便这样僵持着，时钟在滴滴答答走过，我感到我的生命也像渐渐干涸的泉，悄悄流逝。
心底没来由的，涌起无限的悲哀。
而此时门被人打开，一个轻轻盈盈的脚步踏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棠！你回来了？我在外面找了你一晚上，可把我急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