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退十八年前。
刚搬来春溪镇谋生的裁缝铺孙家，见到街上任何一个人，都会满面堆着惶恐的微笑，欠着身子问好。
孙家娘不愿一家人永远守在偏僻的乡下苟活，带着全家人举家迁往春溪镇。
孙家娘有一门十分精巧的裁缝手艺，足以给全家带来幸福生活。
刚搬来的孙家，一切都得从零开始。
过去的春溪镇，家家流行养猪。孙家也不例外，在租住的屋后修了一个猪圈，买了一头小花猪在家养着。
过去乡下养猪，并不用饲料。猪食全靠野外打来的猪草和菜叶。作为孙家老大的孙毓秀，年仅十二岁便承担起了为家里小花猪打猪草的任务。
十二岁的孙毓秀，只是一个青涩的小姑娘，天真、活泼，纯洁得就如刚开放的杏花儿一样。
也是五月烂漫的红裙子飘动的季节，孙毓秀手臂挎着篮子，嘴里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去春溪边打猪草。
漫山遍野的油菜还未割完，青黄色的油菜地里，盛长着茂盛的丝子草。
丝子草据说长油，猪吃长膘。
乡下喂猪，多希望年底杀猪后能有一肚子的猪板油。没膘的猪没人喜欢。
孙毓秀下午放学后，给正在埋头缝衣服的娘打了一声招呼便出了门。每天的这个时候，孙毓秀放学回到家里，顾不上喝上一口水，便会挎着篮子出门。
孙家来春溪镇五口人，爹娘每天忙于给乡亲缝制新衣，年少的两个妹妹还不能帮上任何的忙。
大妹妹孙灵秀刚学会走路，小妹孙金秀才断奶。
孙毓秀知道那块油菜地里丝子草最多最嫩，她根本就没发觉身后一双饿狼一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就在那片密不透风的油菜地里，孙毓秀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吴家的二哥，正要含笑打招呼，猛地看到他扑过来，将手掩盖在她的嘴上，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道：“别出声，出声我就掐死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当即将小姑娘吓傻了，没等她反应过来，吴家老二已经在手忙脚乱地脱她的裤子。
孙毓秀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她羞愤不已，奋力挣扎。
可是柔弱的她，怎么斗得过身强力壮的吴家老二？她抱住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上去，一阵痛彻心扉的痛感让吴家老二扬手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她的太阳穴上，她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一阵响，人便晕死过去。
等她醒来，发现油菜被滚倒了一片。天上挂着的太阳，显得惨白无神。
身边掠过一阵凉风，四周静悄无声。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痛苦弥漫全身，天仿佛塌了下来。
一个念头在她心底升起来，去死吧！只有死了才能解脱！
可是她舍不得爹娘，舍不得两个乖巧伶俐的妹妹。她抱着双膝，整整哭了一下午。她不敢回家，不敢面对所有人的目光。
她就在油菜地里静静地坐着，丝毫感觉不出来露水打湿了全身。
孙家爹娘在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女儿没回来，他们心头蓦地掠过一丝不祥的念头。孙家爹拿了手电筒，一路喊着女儿的名字，跌跌撞撞去野外寻找。
当他看到女儿衣衫凌乱孤独凄凉地坐在那里时，孙家爹猛地明白了过来。
他扔了手电筒，抱着女儿失声痛哭。
孙毓秀是他爹趁着夜色悄悄背回家的，回到家的孙毓秀再没说一句话，只是面对着墙壁昏睡。
两天过后，她从床上坐起来，嘴里吐出一句话说道：“爹、娘，你们放心，我不会寻短见。我要报仇。”
可是吴家在春溪镇上是谁也不敢惹的厉害角色，祖辈打铁的吴家人，个个长得三大五粗，一身蛮力。
孙家爹气愤不已，想要报警。但被孙家娘拦住了。
孙家娘哭诉着说道：“一报警，孩子这辈子就全毁了。”
春溪镇就屁大的地方，要是出了这样的事，一支烟的工夫不到，全镇老少都会知道。以后，孙家还怎么在春溪镇住下去？
孙家爹与老婆吵起来，怨恨老婆当初为什么坚决要举家搬迁来春溪镇，这样好了，害了女儿一生了！
孙家爹是个身体孱弱的男人，别说与人动手，别人大声说几句话，他也会吓得浑身发抖。
爹娘两个吵得不可开交，双眼血红。可是，他们奈何不了吴家啊！
孙毓秀冷静地说道：“爹、娘，你们都不要吵了。我这辈子要报不了这个仇，我死都不瞑目的。”
一家人抱头痛哭，将两个幼小的女儿吓得半声都不敢吱。
从此，孙毓秀便离开了学校，她留在家里，跟着娘学刺绣和裁缝。时间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
刘虎听完孙毓秀讲的故事，半天没回过神来。
孙毓秀面色沉静柔和，仿佛在叙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说到最后，她凄然一笑，说道：“虎子，你是除我家之外，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刘虎咬着牙问道：“大姐，你说的是吴家老二？他干出了这件畜生不如的事来？”
孙毓秀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现出一片厌恶的神色，摆摆手说道：“都过去了。”
刘虎愤然说道：“我心里过不去。吴老二他做出了畜生的事，他就该像畜生一样的活着。”
孙毓秀浅浅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盈满了笑容，怅然叹道：“虎子，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不！”刘虎紧皱双眉说道：“我要不知道还行，现在我既然知道了，我要不管，我就会像他那样，像畜生一样了。”
孙毓秀微微叹了口气，招手让刘虎过去。
刘虎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头靠了过去。
孙毓秀突然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浅浅笑道：“虎子，世上的男人都像你这样，我们做女人的，会感到人生是多么的美好呀。”
刘虎也笑了，轻声说道：“大姐，人生都是美好的，只要我们坚持着美好，永远都会是美好。”
孙毓秀常年不出屋，脸上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她十指纤长，葱一样的白。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青春的气息，反而有一种压抑的迟暮感，压迫得人难以呼吸。
刘虎心里难受至极，他没想到在孙吴两家，还有这样的一段仇恨在里面。难怪孙家人一听说吴家人想去镇里上班，他们克制不住表现出来激愤的反对。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姐，吴家人知道这件事吗？”
孙毓秀苦笑了一下，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她才幽幽叹息一声说道：“我爹去过他家理论，被他们家的人打了一顿。可惜我们家是三个女孩儿，要不，就是死，我也要去死一回。”
刘虎哪能不知道，依孙家的能力，动起手来根本不是吴家的对手。吴家随便站出来一个人，都有可能将孙家人打趴下。
刘虎心里涌起来一股豪情，他拍着胸口说道：“大姐，我一定将这口气替你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