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首长一年当中有半年时间住在疗养院。
疗养院的这座小院，就是他专用的疗养地方。
刘虎随着杨军进屋，进门就看到老首长和蔼地坐在一张藤椅上，看到刘虎进来，亲热地招招手，示意他过去他身边。
刘虎局促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首长。”
老首长哈哈大笑，牵过刘虎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别这样叫，你叫我爷爷就行。”
刘虎是个乖巧的人，当即低声叫了一句，“爷爷您好。”
老首长满意地点头，示意刘虎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抬头看一眼杨军，搵怒地皱起眉头，说道：“来了客人了，也不知道倒茶？”
杨军讪讪地笑，亲自给刘虎倒了一杯茶来。
刘虎慌忙起身，双手去接。却被老首长拉住说道：“你们都是平辈的，他年长，你该叫他哥哥。兄弟之间，无须客套。”
刘虎尴尬不已，老首长的话，将他和杨军放在一堆。他刘虎算根什么毛，怎么能与杨军平起平坐呢？
当即小声说道：“爷爷，他是首长，我是农民。”
老首长大笑，将他打量一番说道：“在家里，没有谁是首长。往上两代，我杨家难道不也是农民出身？”
老首长说话，让刘虎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紧张的心开始逐渐松懈下来。
聊了几句，刘虎暗自心想，小道消息果然没错，杨军从山南调开了。
调开杨军，老首长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也就是说，杨军调离山南地区，是老首长一手安排的。
刘虎有些急，说道：“爷爷，杨大哥调走了，我们春溪镇就完了。”
他将部队撤离的事说了一遍，惋惜着说道：“要是迟走一段时间，我们春溪镇就好了。”
老首长脸色沉了下去，指着杨军骂了一句：“他这是胡搞！”
杨军在爷爷面前大气也不敢出，低垂着头，一声不响。
老首长突然叹口气说道：“其实，我理解军儿的想法。他是想圆了我的梦嘛。这孩子，心思太急了，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你们都不知道吧？军儿在春溪镇的这件事，被人捅了上去了。说他利用手中的权力，给社会造成了不良影响。”
刘虎急道：“谁胡说八道呀？杨大哥又不是为自己，他是为我们春溪镇啊。”
老首长叹口气说道：“他帮你们春溪镇没错，我是极力支持的。但是，他的方法不对嘛。”
刘虎想不出杨军哪里方法不对了，春溪镇遭灾后，吃喝拉撒都成了问题。山南县虽说积极开展了救灾工作，无奈财力有限，送去的救灾物资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刘虎暗想，当初如果不是杨军送去七八车救灾物资，他很难想象春溪镇会变成什么鬼模样。
他迟疑着说道：“爷爷，杨大哥就是因为这件事而调离山南了吗？”
老首长没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自言自语说道：“这样也好，军儿，你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充电学习。我给你争取到了一个出国进修的机会，你好好珍惜吧。”
杨军嗯了一声，眼圈发红说道：“爷爷，我要出国去了，您怎么办？”
“我不用你担心。”老首长指着刘虎和杨琴说道：“我身边还有他们两个。你就静下心去好好读你的书。”
刘虎一听，当即吃惊不小。老首长怎么将自己与杨琴并排在一起，说他在他身边呢？
他还要回到春溪镇去的，他喜欢做一个快乐的接骨师。
老首长当着他的面安排杨军，完全没避讳刘虎的存在。这让刘虎局促不安起来。
他心里牵挂着春溪镇的事，临来之前，邓朝贵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这次省城之行上了。
心里有话，刘虎藏不住。他小心翼翼地说道：“爷爷，我们春溪镇现在还是一片残破，好多人家没房子住，都住在帐篷里。”
老首长颔首道：“这个事我知道，我已经与你们山南的小李打过招呼了，尽一切力量安排好老百姓的生活。”
刘虎嗯了一声，觉得老首长的这句话有些轻飘飘，落不到实处一样。
他说的小李，自然是山南县委的李书记。
春溪镇遭灾后，李书记只在春溪镇露过一回面，从此没再去。他要是能将春溪镇恢复重建，不早就动手了吗？
春溪镇遭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过去了快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除了邓朝贵上蹿下跳，刘虎几乎没看到山南县来过几个领导。
最让刘虎不解的是，滑坡事件发生后，李书记指示不能对外界宣传报道，以至于到今天为止，还有很多人不知道隐藏在大山深处里有座春溪镇，春溪镇遭遇到了泥石流，死了十几个人，倒塌了半个镇子的新闻。
刘虎也知道，李书记不是不想恢复重建，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山南县是个传统的农业县，经济收入小得可怜。如果不是因为有座药街，估计很多人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个县。
重建有个硬指标，那就是拿的出钱来。
没钱，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但刘虎至今没想通，既然县里手里没钱，为何不将消息向外界传递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说不定哪个做慈善的爱心人士得知了这个消息，伸出援助之手也未必可知啊！
他心里的这个疑问最终被谷武说透了。
谷武说过，如果春溪镇遭灾的事传了出去，势必影响到李书记的政绩。
政绩是领导们的升迁必备，对于一个领导官员来说，老百姓的苦难不能成为他前进路上的障碍。
刘虎心思转了好几圈，觉得不直接说出来，这次来就是白来了。
他暗暗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爷爷，我有个想法，不知能不能行。”
老首长听刘虎一口一声叫自己“爷爷”，早就喜得眉开眼笑了，他双眼慈祥地看着刘虎，满脸含笑点点头说道：“小虎，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
刘虎咽了口唾沫，狠狠心说道：“杨大哥给我们春溪镇送去了不少的建筑材料，现在部队撤走了，材料还没撤走。能不能将这些材料留下来。这样我们春溪镇重建就轻松多了。”
老首长闻言，半天没表态。
刘虎心里紧张得不得了，生怕老首长张口拒绝。
一旦拒绝，春溪镇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过了好一会，老首长才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些物资材料都是国家的，按理来说，帮助老百姓是国家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什么事都得师出有名，再说，国家那么大，需要帮助的老百姓还很多。不能仗着特权办一些让人诟病的事出来啊。”
刘虎没敢吱声，安静地等着老首长将话说完。
“你说的这件事，我还需要与有关部门商量一下。”老首长终于给了一个信息出来。
这个决定说好不好，说不好又说不出不好在哪里。但有一条让人觉得还有一线希望，老首长没直接回绝，已经给了刘虎一个可以想象的空间出来。
刘虎还想就这件事得到一个稳妥的答复，正欲开口，老首长突然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他转而问刘虎，“你找到你爷爷刘一手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