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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女官问题

满殿情绪如沸,许多进士忍不住交头接耳,一时之间有的混乱。徐简正要结束训话,突然有个儒生大声道:“徐相得极好。只是学生有一疑问想请徐相澄清。剪辫子、恢复华夏衣冠及中华圣道,这些学生都极赞同。只有这个开女科、任用女官,似乎不是华夏自古以来的正道,徐相又做何解释?”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众人一齐朝这个不识大体的家伙看去。只见此子站在二甲队列之中,年纪很轻,眉目倔强,一看就是那种读坏了书有死脑筋的书呆子。

徐简沉吟片刻,温言问道:“你是叫做周葆濂,字还之,曾在满朝中过秀才,没错吧?”

周葆濂挺直了胸道:“没错。学生是江宁人士,曾是满清生员,这个无庸讳言。天国入城以后,学生被迫做了文书,起初对天国那是完全不信服的。其后见东王及徐相施政得当,不能以简单的草莽视之。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来考科举试试。及至看到徐相风采言论,东王‘前知’之能,学生才真正起了效力天国之心。

学生对天国不满有二,其一是那个天人教。但东王在殿试时已清楚解了此教由来。既然天人教等同于儒教,为与满清伪学区分,以‘天人合一’之义改名为天人教,学生倒还可以接受。可是这个开女科考试,实在有些离经叛道,徐相又能引证哪部经典来自圆其?”

在这里周葆濂多少有美化自己。其实这一科里有许多天国文书参与。这是因为徐简借助杨秀清的名义下了严令,让各衙门动员书生前来参加科举,避免参与人数太少以致冷场的尴尬。这些人里面,许多都是满清的江宁府学禀生,也即秀才中拿奖学金的优等生。在破城的混乱中被太平军抓去当了文书。以他们的功底,随便发挥一下,大多都取在二甲,占总体比例极高。

起初他们是出于无奈,半推半就,考试的时候并没完全出力。可是一旦真的高中,陡然之间,这个心态却发生微妙变化。毕竟满清两百多年,按也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了。要是太平天国真的得了天下,自己这第一批进士的前途还用吗?基本上那就包圆整个文官体系了!

而心里的那一矜持,却又被东王和江宁侯接二连三打得粉碎。书生的特,好脸面,讲究道义上的正确xìng。而杨秀清和徐简却能引经据典,将他们的行为粉饰得无比正义。这一下子,面子里子全有了,内心的抗拒自然也就微弱到可以忽略。但在周葆濂等人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要是不能严肃的抵抗一下,多少有对不起书生气节。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周葆濂大胆的跳出来,拿出女官制度要对徐简问难。

要是在这个关头被周葆濂打脸成功,徐相可就亏大发了。徐简不敢怠慢,当即严肃的答道:“本相虽然粗读过圣人经典,但对经义不敢已完全jīng通。我正想请教如还之兄等饱学大贤,圣人经典中是否已指示了一切?咱们的一言一行,是否都能在经典中找到依据?”

周葆濂愣了一愣,但表现气节的声势已造出来,在此关头不好退让,他硬着头皮死撑道:“这是当然。圣人之道浩瀚如海,其中无所不包。无论做什么,都能在里面找到依据!”

徐简了头,又问道:“晚明女将秦良玉,还之兄做如何评价?”

周葆濂心知不妙,赶紧补救道:“秦氏固然有功于明,然此女乃蛮族土官,为将乃是特例,不可视为常规!”

徐简也不追击,仍是平淡的问道:“兄对大儒钱受之如何评价?”

“钱某乃汉jiān、败类,正是徐相所谓贼儒之典型!”周葆濂在这个问题上不敢含糊,当即给出了最严厉的批评。

刚刚徐简对降清诸儒有过评价,给出了“贼儒”定义。这批人是徐简树立起来与众进士进行对比的靶子。抨击他们越严厉,越能显出众进士叛清行为的正义xìng。

周葆濂跳出来只为表现一下气节,化解掉对满清不忠的内疚。毕竟他领过满清多年奖学金,也曾反复表达过忠于清君的意思,要是毫无表现就转向,似乎显得不够厚道。但他毕竟不是真要让徐简下不来台,所以只找了个边角问题出手。

要是驳倒徐简,迫使对方取消了这个制度,周葆濂一下子就成了卫道圣徒,在新朝的名声也就树立起来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要是徐简口才够好,能够硬将死人活,那么他也等于跟徐简唱了一出双簧,帮他巩固了女官制度的根基,对徐简有功无过。

至于第三种情况,那就是徐简理屈词穷,恼怒下出手惩治。对此周葆濂毫不担心。毕竟在私底下看了这么久,对徐相的能力和处事风格周某已有把握。徐相还不至于这么没品。毕竟被人驳倒而从谏如流,对徐简的名声丝毫无损,反而会大大加强他与众进士的亲密度。以徐相的明智,绝不会看不到这一而意气用事!

所以,周葆濂此举的本质,是一种“得了便宜想卖乖”政治投机。一旦圆满成功,则立刻成为新进士们的道义领袖。即使失败,仍能得一个“直言敢谏有气节”的评价。聪明如徐相,对这种人也是要善加安抚的。

正因如此,周葆濂可以批评制度,但不会批评徐相。更不敢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稍有暧昧。在“贼儒”问题上,不赶紧澄清立场是要犯众怒的!

听到周葆濂斩截的答复,徐简笑道:“很好。还之兄是江宁人,应该听过秦淮奇女‘河东君’柳如是的事迹。一个风尘女子尚有殉明的气节,而饱读圣贤书的大儒反倒不能,还之兄以为问题出在哪里?”

对此问题,周葆濂倒是毫不犹豫,当即大声答道:“钱某乃圣人所谓‘人’,口诵圣人之言,却没有用诚心去实践圣人之教!”

徐简抚掌道:“很好。也就是,光是读了圣人书,不能保证有圣人行。还要看心诚不诚,能否知行合一。《中庸》里面讲到: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意思是,‘道’这东西,普通的愚夫愚妇也可以领悟到一部分。在最高深处,即使圣人也不敢完全把握得了。普通男女都能够在rì常生活中实践道的部分原则。讲到最高深处,即使圣人也不能完全做到。

这里面圣人已经阐述得很明白,普通人不分男女都可以理解圣道,实践圣道。我试问一句,圣人‘有教无类’,其中有无明言女子不可教育,无法掌握圣人之道?”

周葆濂呆立半晌,最终摇头道:“没有!”

徐简等的就是这一句!他立刻反守为攻,声势迫人的反问道:“礼教之中从来没有女子不可受教、不可做官的明文规定。在上古时候,人心纯朴,按照男女各自特,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这只不过是自然形成的惯例。

对君主而言,王掌外朝,王后掌内宫。所谓‘一后、三夫人、九嫔’,在职位设置上完全等同于外朝的‘一王、三公、九卿’。所以历朝历代,若幼君在位,则太后临朝听政。这个制度行之以久。既然女子能代替幼君执政,为什么就不能出任别的官职?”

周葆濂呆了一阵,这才反驳道:“太后临朝不过是权宜之计,一旦幼君成年就要交还大权。可徐相的女官制度却是恒常之制,甚至还开了科考,这个完全不同嘛!”

徐简哈哈笑道:“还之兄是书读糊涂了吧。到科举,这是隋唐创立,直到前明方才成熟的一种制度。在圣人的书里,那是找不出半条依据的!上古有学校,有察举,有征辟,就是没有科举。如果要严格按圣人之教而行,书上没的就不能做,我试问还之兄,圣人有无教育行房时姿势如何,进出几度,有了快感该不该喊?兄弟我愚昧,翻遍圣人书也找不到微言指示,只好按照个人理解乱搞一通,真是惭愧啊!要是无圣教就不可自作主张、胡乱行事,读书人之家岂非都要绝后?

要再扯得远些,创立科举的隋代胡风浓重,满朝权贵中多半都是汉化胡人。连炀帝的老妈——文帝皇后独孤伽罗都是鲜卑胡女。她与文帝出同车,入同席,被朝臣合称为‘二圣’。到了科举成形的唐代,许多公主都有重权,王维等人就是走公主路线才得以高中。而武媚甚至直接临朝称帝。明代的女将秦良玉忠贞擅战。要是凡女xìng一概不用,只准重用钱谦益这类贼儒,这大明恐怕还要垮得更快些吧?明太祖扫平蒙元时,多用火枪火炮,这枪炮也不见于圣人经典。我圣朝立国于天京,一路征战多用火药炸城。要是无经典可据就不能做,那么恐怕现在蒙元还在běi jīng,我圣朝也进不了金陵喽!”

周葆濂听得面如土sè。他们这些考八股出身的秀才,讲到见闻的广博xìng、思考的发散xìng,那确实有致命缺陷。象曾国藩等人,都是早早考中进士,进了翰林院后,才有闲工夫读些兵书史传、诸子百家,慢慢的学问才长进起来。在科举成功之前,学子们多半只是穷读几本经典,然后反复揣摩八股文的技巧,哪敢分心去读闲书?左宗棠稍稍分心去读了闲书,这进士就左考右考始终考不中。最终尽管位列封疆,但举人出身始终成为其人一块心病。

周葆濂还只是个区区秀才,连个举人都没中,所读的闲书当然非常有限。讲到视死如归的儒道气节,他倒是比钱谦益这类“大儒”强胜得多。可是讲到学问,他恐怕就连钱大儒的九牛一毛都不如了。在徐简如此强力反击之下,周葆濂张口结舌。他还在组织辞句,想做最后一辩,却见前排的状元张继庚走了出来,从容道:“时间已经不早。关于女官是否有违圣人之教,我看可以择rì再议。众位同年已经饥肠辘辘。虽徐相雅量高致不会见怪,但还之兄是否能稍稍体谅众同年急等赴宴的心情?”

得到这个台阶,周葆濂如释重负,当即对徐简施了一礼,迅速退回队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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