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皇上和九皇子这么多年初次相遇，定然有很多话想说。
百官退下之后，皇上朝忠仁伸了伸手，忠仁赶紧将他扶起来。
皇上年岁已高，从前挺拔的身子，已然在岁月中，逐渐消磨的矮了些。
他再度上下打量着易慎，最后点了点头：“从前，单日珠就是最好看的，伊国女子向来肤白貌美，你倒是传了你母妃的模样。”
“眉眼间细瞧之下，尤其是像她。”
“皇上，依照奴才瞧着。”忠仁赶紧道：“九皇子像极了您年轻时候的模样。”
“只不过参了些单贵妃的影子。”
“是啊。”皇上叹了一声，拍了拍易慎的肩膀：“朕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神情，瞧着目空一切，桀骜与理智并存着。”
“回皇上。”易慎拱手，道：“皇上乃是天人之姿，草民不敢与您相比较。”
“以后别一口一个皇上，一口一个草民了。”皇上语重心长的道：“既然滴血认亲，你就是朕的儿子，今后的称呼，就是父皇和儿臣。”
“是。”易慎还是恭敬疏离。
此前忠仁已经说了，让他改口，只是那时候，皇上还没发话，易慎是断然不敢随意改口的。
初来乍到，连皇上的脾性都没摸清楚，还是低调一点好。
皇上却很是喜欢他这样的性子：“早晨出来的早，还没用膳吧，一会跟着朕去康宁宫，陪太后一道用膳。”
“皇上……”忠仁犹豫着，道：“要不，还是先知会太后娘娘一声吧，九皇子去了多年，陡然间鲜活的出现，只怕是惊了太后娘娘。”
忠仁自打皇上十来岁，就一直跟着，中间经历的事情，他都知道。
自然也知道当年单贵妃母子惧亡的真相。
他这样劝，是担心太后心里还在意那个承诺，不喜欢九皇子出现。
“不用了。”皇上却是挥了挥手：“大孙子失而复得，太后该是极度开心才是。”
皇上这般说，忠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紧着在前引路。
康宁宫的陈设不算豪华，但却处处带着古朴的气息，殿中还隐隐流淌着佛香的味道。
闻着都叫人凝神静气。
易慎嘴角勾了勾，心里泛起嘲讽的意味——太后手中的杀戮不少，如今才向佛，是麻痹自己的心吗？
皇上注意到他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回头问道：“怎么，喜欢康宁宫的样子？”
“康宁宫乃是天下万母的寝殿，佛香迎面，闻着舒服。”易慎半真半假的回答。
“那是自然。”皇上环顾了一圈殿内，道：“太后娘娘早年就向佛，几十年了，都是这般，连吃的饭食都是全素，半点荤腥也不见得。”
易慎笑了笑，没有接话，皇上只当他是头一次来，内心腼腆，只朝忠仁道：“太后娘娘呢？”
“回皇上。”忠仁赶紧道：“刚才小太监说，太后娘娘早起有佛前念经的习惯，说是清心精心，这会子还没出来呢。”
“先等着吧。”皇上顿了顿：“早膳就依着太后的口味来，别见荤腥。”
“是。”忠仁赶紧应声退下。
忠仁前脚刚走，后脚太后就被人搀扶着从偏门走出来。
太后年岁瞧着七十左右，面色和蔼，慈眉善目，丝毫不见凌厉，和易家老夫人比起来，只不过多了些雍容华贵。
搀扶着太后的，名唤佩环，也是多年伺候在太后跟前的心腹，瞧着皇上，赶紧道：“见过皇上。”
“起来吧。”皇上也朝太后娘娘行礼：“儿臣请母后安。”
“你有心了。”太后点了点头，目不斜视，似乎瞧不见殿中的易慎一样，只朝着皇上道：“这时间，刚下早朝吧，怎么还想起来瞧瞧哀家了？”
“儿臣来的少，是儿臣的疏忽。”皇上微微一笑，指着身后的易慎，道：“母后，您瞧他，是不是有几分面熟？”
太后这才将视线落在易慎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道：“是有几分面熟，眉目间细瞧之下，有些像你。”
“难道……是你在外边的私生皇子？”
“不是私生，这是货真价实的儿子。”皇上朝易慎招了招手。
易慎朝前两步，距离太后更近了些。
太后和佩环，面色忽然起了古怪。
“这位看着，越看越像……”佩环压低声音说到一半，后边的话，却是不敢再说下去。
“像单日珠。”太后将她不敢说的下半句话，说了出来。
“看来眼力都很厉害。”皇上笑着，拍了拍手：“他正是单日珠当年难产诞下的九皇子。”
“这……”佩环讪笑着，道：“皇上今儿一早，莫不是来逗太后娘娘开心的？”
“皇嗣岂敢随意玩笑。”皇上收起笑意，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了些：“当年，皇贵妃梁氏嫉妒之心不下，以易家之性命威胁易连觉对单日珠母子不利。”
“易连觉于心不忍又不敢忤逆，只能私自想了办法，将九皇子救了下来。”
太后听到这话，手有些颤抖。
不知道是过于惊讶，还是过于激动。
为了缓解失态，太后随手端起茶杯，拨了拨，却并未喝，而是道：“九皇子在你眼皮子底下咽气的，你难道忘了吗？”
“朕没忘。”皇上没什么表情，抬眼和太后四目相对：“但那贵妃墓穴中，确实没了九皇子遗骸，而且，朕也滴血验亲了。”
听到这话，易慎不着痕迹的看了皇上一眼——皇上什么都知道，或许当年，易连觉偷着救他的事情，都知道！
刚才在朝堂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百官服气做出来的样子。
难怪皇上会直接提出滴血认亲的法子！
“相融之血，是可以造假的！”太后将茶碗盖子再度盖上。
下手有些重，杯盖子和杯身，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谁敢造假？”皇上反问道：“滴血认亲中的碗也好，清水也罢，都是朕命忠仁亲自准备的，未经旁人之手！”
“再说，您多看他几眼，是不是越看，越和单日珠眉眼相似？”
太后顿了顿，再度看向一动不动的易慎。
其实易慎和单日珠也好，和皇上也罢，并没有很相似，否则在白麓城，六王爷瞧见他第一眼，就该直接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