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闲闲地揭开眼帘，眸子冷清地旋了一圈，落在下首的凌婉脸上，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初入宫中，可还习惯？"
凌婉容貌温婉，举止得体，一看便是大家闺秀。闻见太后关切言语，她不紧不慢地起身，缓缓向太后施礼。
"宫中一切都是顶好的，妾身哪能不习惯？"
太常侍是太后在前朝的眼线之一。
她早就听说他家的这个女儿生的婉约如水，待人更是宽厚亲切。此刻她一见这女子容貌姿态，便在心里肯定了几分。
"这些日子皇帝可常去暖玉殿看你？哀家瞧着你也是个好姑娘，想必皇帝肯定十分欢喜。"
太后看完凌婉的眼中带着几分欣赏，眸光也柔和了几分。凌婉垂首敛目，复又盈盈一拜，言语仍然是一派的温和。
"多谢太后夸奖，妾身听闻陛下这些日子政务繁忙。入夜便留宿在自个儿的伏龙殿，也不听闻有翻过哪个殿里的绿头牌。"
凌婉神态安谧又恭敬，长长的羽睫颤了颤，掩去眼底隐约浮现出来的得意之色。
"政务繁忙？留宿伏龙殿？谁同你说的？"
太后眉头微拧，似是有些疑惑，似是有些恼怒，转头看向身侧的垂眸侍候的大宫女银雀低声问道。
"皇帝这几日留宿何处？"
当今皇帝虽然勤政爱民，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况且宫中才选进一批花朵似的年纪的嫔妃，他怎么可能会日夜留宿伏龙殿？
"努力这就去查。"
银雀俯身弓腰，缓缓退后两步，随即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你还未出阁时，哀家就听说了你这丫头性格温婉，秉性纯良。这宫中传闻真真假假还需要自己去查一查，莫要被那些藏在龌龊阴暗处的人骗了。"
太后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凌婉，纤细莹白的素手微微抬起，食指漫不经心地微屈点了点。
"给凌美人上茶，昨日皇帝送来了南边新上供的豌豆青，用无根水泡了送上来。"
大内监九禾赶紧领命下去，这豌豆青可是太后宫中最贵重的茶叶。若是不好好炮制，怕是会触怒太后娘娘。
他心中思绪一变，太后竟然将这么贵重的茶叶赐给凌美人，看来此人要的太后重用。
豌豆青刚刚用煮沸的无根水泡好。
九禾抬脚踏进殿门时，抬头只看见银雀在太后耳边低语着什么。他手中的茶还没呈到御前，迎面便听见太后一声怒斥。
"什么？皇帝这几日都宿沧月殿？既为皇帝，自然应该雨露均沾，怎么能独宠一人？那阮飞歌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竟然妄想独占皇帝一人！"
太后破天怒火发作，凤翔殿中人人自危，各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凌婉更是吓得屈膝滑落在地上，急忙伏地一拜。
"太后娘娘息怒，都怪凌婉多嘴，求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本就记恨皇帝将自己看中秀女只封了区区美人，将那没什么背景的阮飞歌封为婕妤。甚至将他在前朝的政敌的女人封为了昭仪。
她本就一口怨气堵在胸口，此时又听闻皇帝独宠一人，更是怒不可遏，"和你什么关系？凌婉，这宫中不是你家后院。你也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丫头，如果你还如此愚蠢，你便在这宫中留不长。"
"哀家让你入宫，不是让你来做傻子的！"
太后面色难看至极，眼前这个温婉女子在她眼中已经成了一个愚蠢自保的蠢笨女人。她不禁有些后悔招这种心无城府的深闺女子。
凌婉不成想自己故作闻言竟然会招惹太后生气。她心中也是一惊，急匆匆起身跪下去，瑟瑟发抖，不住哀求。
"太后娘娘非...非妾身愚蠢，实在是...是阮婕妤..."。
她言语模棱两可，听起来像是顾及什么不敢说的意思。
"阮飞歌她怎么了？你要说便说，在哀家面前含糊不清，莫非想愚弄哀家不成？"
太后怒气冲冲，随手抓起九禾送上来的茶盏，抓起来径直砸在了地上。凌婉浑身颤抖，脑袋深埋在胸口。
明明是极度恐惧，可是暗中用余光斜视身旁的侍女的神色中却是极度冷漠，头上传来太后怒气冲冲的训斥声。
她在心里挨骂了一句老妖婆，赶紧低头用力磕了几次，"太后娘娘，不是我家小姐无用，而是阮婕妤欺人太甚。"
""昨日里她在太渊湖遇见我家主子，劈头盖脸便辱骂一顿。我家主子素来心善，便不想同她争执。她却不仅向我家主子炫耀这几日被陛下宠幸，还差点把我家主子推翻到太渊湖里。"
一个脆生生且胆怯的少女声在凌婉耳边响起，屋中顿时静默刹那。太后忽然敛怒气，沉声问道，"那你家主子方才为什么不说？"
那少女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继续道，"她警告我家主子，要是敢来太后娘娘你面前告状，就要让陛下永远不会进暖玉殿。"
"放肆，一个小小婕妤竟然敢决定皇帝去留。来人，去将阮婕妤请来，哀家倒要看看这个蛮横的女子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在皇帝陛下搬弄是非。"
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语气减了不少怒火。她语调慢悠悠，口气里却充满了鄙夷，言辞更是阴阳怪气。
九禾急忙领命，缓步退出两步，这才回身匆匆出殿。
凌婉心里幽怨愤懑，伏地不停地磕头，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上才轻飘飘落下一句话。
"起身吧！回去好生休养，养足了气血才能替哀家将皇帝的心思从阮飞歌那里争回来。"
安静的凤翔中，气氛沉闷凝重。凌婉耳边落尽太后此话，心中那股强忍着被羞辱的傲慢在心头盘旋。
她如今根基不稳只能依靠着太后势力。即便心中种种不忿，却也只能强行压制下去，忍辱偷生，才能有后来的一鸣惊人。
"妾身这就告退。"
凌婉自然明白太后这是嫌恶自己怯懦不成大器。她心底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一番，再次得到太后的青睐。
眼见太后下逐客令，她也不过多逗留，起身施礼，缓步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