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姹紫嫣红"饮尽，南宫明乐将镶嵌了玛瑙石的金壶转手交给身后的内监。
内监恭敬接过酒壶，轻轻地摇了摇酒壶，确定里面再无存续，这才不动声色地给御座上的太后打了个暗号，默默地退下。
太后微垂着眸子，似是对这热闹的宴席丝毫无趣，微靠在椅背上，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
皇家宴席热闹又枯燥，萧沐看了看身旁和南宫明乐低声耳语的白秋练，又懒懒的把目光投向对面的席间身形袅娜，舞姿妖娆的舞女身上。
萧沐百无聊赖地端酒轻啄一口，目光错开舞女们纤细婀娜的身姿，无意中扫过对面宴席里闷头喝酒的程芝。
皇上明知程芝牵涉行贿一事，为何没有治罪，还让他像个没事人似的在宴席中饮酒作乐？
萧沐心中疑窦丛生，伸手提起桌上宴会备好的"柳叶春"，醇香的美酒斜斜地倾注杯中，他盯着那泛着绿色的酒水，一时有些出神。
"酒水溢出来了。"
白秋练微诧的声音将萧沐远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下意识低头一看，只见绿荧荧的酒水从杯中溢了出来，蔓延至桌边，酒水吧嗒吧嗒往下滴。
"发什么愣呢！"白秋练赶紧取出帕子去擦拭食案上的酒水，略微无奈地萧沐。
萧沐自然而然从她手中接帕子，略微擦拭干净食案，随手丢给了前来收拾的宫女面前。
"你酒量不好，酌情饮酒，我和南宫妹子好些日子没见了，这宴席里实在太闷，我们先出去吹吹夜风，说着私房话。"
萧沐衣裳上溅了不少的酒水，他微微往后挪了挪，探手往袖子里摸了摸，皱了皱眉。
一条玉藕般白润细腻的手臂伸了过来，青葱似的两指捏着一只纯白的锦帕，萧沐顺着这只手臂往上看去，只见南宫明乐客气的同他笑了笑。
"白姐姐的帕子拿去擦食案，我这帕子虽然比不上姐姐那条柔软，还请冠军侯将就一下。"
萧沐神色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目光落下，他并没有接过帕子。
"南宫妹子哪里的话，多谢你的帕子。"
白秋练见萧沐迟迟不肯接过来，南宫明乐的面色明显有些尴尬，她赶紧打趣着接过来，顺势放进萧沐的手边。
"妹子，咱们出去吹吹风。"白秋练察觉出气氛有些尴尬，她忙起身，顺便牵起南宫明乐的手，二人并肩转身，不紧不慢地跨出了大殿。
南宫明乐挽着白秋练顺着回廊走出去好半晌，她余光仍然注意到身后不远处坠着的"尾巴"。
"有人跟踪我们。"白秋练余光瞥见身后的人影，她犹豫了一下，拉着南宫明乐加快脚步。
白秋练对皇宫还算熟悉，她故意绕到了御花园里，御花园中树影婆娑，湖光荡漾。
仙鹤湖形如展翅仙鹤，四周树木参天，遮天蔽日。
二人趁机躲在湖旁一处茂盛的巨槐下，屏息凝视好久，四周唯有风声和偶尔啼鸣的雀鸟声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刚刚尾随我们的是太后派来监视我的人。"南宫明乐探出脑袋四下警惕地张望，又快速地隐到了树后。
白秋练站在靠近水边的一侧，潋滟的水光在她脸上一波一波漾起，她那双澄清明亮的眸光闪过一丝防备。
"救我下山的是一个叫'柳如烟';的女人，她监控蛊惑我回京效力太后，替太后打点在宫外的买卖。"
南宫明乐将这段时间的遭遇一一告知白秋练，并嘱咐他们最近一定要加强防范太后，谨防她突然发难。
御花园中树影斑驳，唯有白秋练在认真听着南宫明乐的诉说。
宫殿内，舞姬们一舞作罢，纷纷躬身退下，一时间宴席间的暧昧浮华之气消减大半，原本看着舞姬们眼珠子都转不动的男人们，纷纷伪恢复成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样子。
"西北侯世子，许久不见，今日怎么不见你父亲前来赴宴？"
一直搂着后妃饮酒作乐的皇帝忽然松开手，从食案上端起新添的酒水，抬首面带笑容，目光却阴恻恻地看向程芝
程芝没想到皇帝会突然点名自己，他顿时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后，他赶紧端起酒杯，起身恭敬地解释。
"舟车劳顿，父亲身体吃不消，这会儿在府里休养。"
"原来是这样，那西北侯可知道你同范明思一行人勾结吗?"皇帝说的慢条斯理，仿佛是在问别人吃喝一般随意。
西北侯世子程芝闻言浑身一颤，随即扯出一抹比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身形有些踉跄，快步绕过食案，走到御座下面。
"陛下...说笑了，臣下同范刺史并不太熟悉，不过是曾经有过数面之交而已，还请陛下明鉴。"程芝忽然屈膝跪下，五体投地重礼相拜。
程芝这几日都被暗中困在府里，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暗处里监视，他有好几次想要出门闲逛，都被身边的人给明里暗里拦住。
直到西北侯他的父亲捅破这一层纸，并勒令他举止谨慎，莫要被人同范明思和风寒烟一般被人无声无息地杀了。
想起御座上那人看似随意，却隐含杀意的语气，让他整个人从脚底到头顶上都透着森森寒意。
"世子不必如此，快快起来，朕不过是随意问问，你何必如此郑重其事给朕行礼。""
程芝头顶传来一声带着笑的声音，明明对方是带着笑意说的，可是语气却让他不寒而栗。
"陛下，臣父亲曾经为了警告臣下不要同范明思等人交往，险些打断臣下的腿，前些日子臣前去御河县，是因为家中长辈身体有恙。
家里的大夫提起御河县盛产延年益寿的灵芝，不敢欺瞒陛下，臣去御河县时确实见过他们一面。"
程芝明白皇帝既然试探自己，多半是掌握了一些东西，他索性半真半假告知对方，即便皇帝还想挖得更深，他也能解释清楚。
果然没多久，皇帝的笑声再次传进他的耳中，"世子爷快些进来，朕自然相信你所说的话，快快起来。"
程芝暗暗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不安压了下去，抬首时面上镇定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