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并没有让白秋练惊讶，因为她早就知道了，她反而很好奇萧沐和皇帝会不会有千丝万缕道不明的关系，她并不期待两人有什么关系，反而隐隐有些不安。
皇帝见她面色平静，只当她私下查出了这一点，所以并不奇怪，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御案上厚厚一叠奏折，他这才对带着一丝惆怅继续道。
"朕同玉箫相识于一场庙会，那时朕还只是太子，她也正值豆蔻年华，模样长得如同山谷中最清丽脱俗的兰花，她的美让人忍不住停留，因此也招来一些狂蜂浪蝶的骚扰。
当时朕正是嫉恶如仇时，见到美人被人欺负，免不了要拔刀相助，也是因此我二人结缘，往后日子里我偷偷地出宫去见她，直到有一天她告诉我她有孕了。
即将为人父，朕来不及多想，赶紧坦白自己身份，并发誓要将她纳入东宫为正妃，都怪朕当时高兴的忘了形，忘了了以她的身份，先皇是无论如何都不回头同意让她入住东宫。
所以当听见先皇并没有因为香火延续而感到高兴，反而劈头盖脸斥责朕不顾皇家脸面同一个乡野女子苟且时，朕的一颗心入坠冰窖。
先皇不准朕再出宫，并且派个人时时刻刻盯着朕，甚至连朕如厕，旁边都站着魁梧的禁卫军，于是朕郁郁寡欢一个多月。
等到好容易偷跑出宫时，朕一路狂奔而去，谁知道却面对的是她决绝的分手，后来朕才知道在自己消失的这段日子里她整日以泪洗面，直到萧沐的父亲走进她的生活里。
那时候萧沐的父亲还未娶妻，在一个偶然间见到了她，并晓得她怀了我这个负心人的孩子，在清楚知道先皇发怒不许朕出宫见她，她会因为朕的荒唐举动，而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时，以重金聘请她入府为妻。"
而后种种白秋练听萧沐提过，先侯爷带夫人极好，对他这个"儿子"也极好，萧沐也是在这种父母相爱的和睦家庭里健康成长，只是不晓得萧沐如果知道了这段往事，会做什么反应。
至于萧沐是皇帝的儿子这一点白秋练也怀疑过，所以当皇帝道出往事证明她心中猜想时，她并没有流露过多的惊诧。
"自古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就少至又少，往事不可追，陛下还是应当放下。"白秋练忽然有些庆幸老天爷对自己的偏爱，她这一世能平安顺遂的同萧沐白头到老，已然是上天的对他们的夫妻二人最大的眷顾。
皇帝捂着嘴使劲咳嗽两声，然后轻轻一笑，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你大约是不知道，朕在沐儿六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那时候的沐儿同朕小时候长得十分想象，那时候有眼尖的臣子还打趣过沐儿，说是能同朕幼年长得相似，是老天对他萧家的眷顾。
其实哪里是什么老天爷对萧家的眷顾，根本就是萧侯对朕的救赎，若是玉箫当年没有嫁给萧侯，按照玉箫的性格，肯定会带着孩子一死了之。
好在玉箫过门后一切顺遂，若是他们母子有个好歹，朕这一辈子都良心难安。"
白秋练看着面前的皇帝，忽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你既然爱她，为何这般心甘情愿看着她嫁给旁人？陛下你从未同意先皇争取过，抵抗过？"
皇帝略有些走神的目光缓缓收了回来，脸上的落寞神色越来越深，他轻笑一声，"这世间难得有个人能走进朕的心里，朕哪里舍得放她离开，可若是不放手，先皇必然会对玉箫出手，皇帝一怒，伏尸百万，从来就不是戏言。"
一时间御书房里的气氛有些低沉，白秋练看着皇帝坐在御案后，他明明长得魁梧，可是整个身体仿佛失去了精气神的傀儡，像是瘫软一般靠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失了神采，放肚子整个人老了十几岁。
白秋练不忍继续追问，暗暗叹了口气，这世间最痛苦的就是求而不得，求而不得之中最痛苦的是明明两人相爱，却无法一路白头。
良久后皇帝脸上才慢慢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来，他看向白秋练，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夫人，朕想请你帮朕一个忙。"
白秋练沉默看着他，她心里隐隐觉得他会说出一个惊天动地的事情，不过有方才让人唏嘘惆怅的往事在前，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陛下请说。"
"朕想让沐儿认祖归宗，朕时日无多，这天下交给谁朕都不放心，唯有交给沐儿，朕才能死而无憾。"
说这话时，皇帝缓缓起身，对着白秋练拱手一拜，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仿佛是将这天下交给了白秋练似的。
纵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听到这番话时白秋练还是忍不住惊讶，她略有些紧张地起身往旁边避开，皇帝行礼可折煞了她，况且他实际上还是她的公爹，如此大礼，她这个小辈可是万万受不起的。
"陛下可千万别这样，如此大礼可是会让臣妇折寿的，此事臣妇做不了决定，不如这样，臣妇回去同夫君商量一下，改日再进宫回禀陛下，如何？"
白秋练赶紧朝皇帝行礼，脑袋都快贴近大腿了，她忙回应道。
皇帝见她应承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愉悦，这才撑着御案缓缓挺直身板，看向白秋练。
白秋练事后才后悔应承此事，她看着面前正握着一卷兵书看的津津有味的萧沐，嘴里的话都绕了好几圈，却也迟迟没有吐出来。
萧沐感觉到到一股火辣辣的目光投来，目光从兵书上挪开，顺着感觉望去，只见白秋练正皱眉看着他，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夫人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萧沐放下兵书，看着白秋练问道。
白秋练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很是疲倦的模样，""夫君你饿了没有？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碗面？"
那段往事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更担心萧沐知道后如何面对皇帝，想起皇帝话里的意思是要让萧沐认祖归宗继承皇位，她心里就忍不住有些烦闷。
出于私心，她并不想萧沐继承皇位，那个位置太高了，会当凌绝顶，只会将人心磨炼的如同冷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