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在考核场地旁边的医疗室内突然传出了高亢嘹亮的惨叫声。
这声音是格雷同志发出来的，他的手臂在比赛中脱臼，所以医生不得不使用一些粗暴的方法帮他进行关节复位。经过整整一个白天后，共计一百二十九名参考者的第一轮淘汰赛终于结束。这第一轮根本算不上有多么精彩，但毕竟有足足六十四人黯然退场，所以那些留下来的人想必也已经引起了一些关注。他们当中当然不乏惊才绝艳之辈，但也有一些人不过是险胜而已，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隐藏实力就是了。
格雷就是这些险胜者中的一员，他的对手没有异能力在身，他至今也使用不了埃癸斯，所以双方只是公平公正地进行了一场格斗。格雷当然不是在隐藏实力——他的对手毫发无伤，只是疏忽之中被格雷拼命推出了场地而已。
“对方怎么也不知道留手？”医生帮他上了固定器，心想他要是继续参加比赛的话大概会有些危险。
路陌抱着刀靠着墙冷冷地嘲讽说：“那是他自己摔的。”
医生知道路陌从不说假话，所以表情古怪地看着格雷，心想这小子赢得倒是很奇妙。
格雷低着头，被路陌一句话说得满脸通红，因为路陌所言的确是真的——他在将对手推出场外时用力过猛撞在了地上，这才受了伤。他的对手，那个来自南部分局的新人这时候大概很是委屈，不仅输了比赛，还不得不跟受了伤的格雷道歉。
突然一个人影撞开了医务室的门冲了进来，搞得此间三人很是纳闷。第一天的考核通常不会有真正的伤员，格雷就是今天唯一的一个，但是看来人的匆忙程度，似乎是有人受了重伤？
当然没有，因为来人是嘉丽·伊莱萨。她一路直奔格雷面前看着他的手臂，关切地询问他伤势如何。
她不知道路陌会出任裁判，本想在结束胜局以后就去找格雷，但是却扑了个空。最后是有来自总局的猎灾队队员告诉她格雷受伤的消息她才跑到了这里。
“已经没事了，真的。”格雷看着面带关切的嘉丽心头微暖，但是他的右肩上绑着固定器，这让他的话的确没有什么说服力。
嘉丽担忧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赢了就好。”也不知是在安慰谁。
“自己蠢，怪不得别人。”路陌淡淡地说道，没等嘉丽回头骂他就紧接着补充道：“跟我打的时候可没见你犯这种低级错误。”
格雷没法反驳，特训的时候他身上也满是伤痕，但那绝不会是他自己造成的。可能是因为那时候他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实力近妖的死人脸，他知道不管怎么出手也伤不到对方，所以可以心无旁骛的缠斗。但是等到真的站在考核的比赛场上他就再也找不回那种心境了。
他相信路陌一定知道这些，但他更相信路陌绝不会特意提醒自己，那些冷嘲热讽已经是这个死人脸能给出的最好的引导了。路陌的确不能算是一个好老师，不管从那个方面来看都是如此。
暮日渐沉，搭载着所有考生的中巴车早就回到了莱特城，只是他们当中的半数在明天就会离开这座城市，回到各自的分局或是继续漂泊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上。优胜劣汰，不管这个世界有了何种的发展与变化，这条规律都绝不会改变，尤其是在当前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里，这条铁律更是每时每刻都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格雷平躺在新兵寓所的床上，肩上的固定器硌得他并不很舒服，所以他睡不着，脑海里一边又一遍地回放着今天发生过的一幕幕。嘉丽坐在二号楼地下的宿舍里，对着灯细心地擦拭着自己的南十字星，考核当然是不允许用实弹的，只能在弹夹里装满了有震击效果的特殊子弹，杀伤力弱了不止一点。但这不是什么令她烦恼的问题，最令少女感到不平的是她的局长兼亲妈给她定的一条规矩。而此时此刻被嘉丽暗中怒骂的局长大人正在和老教授一起陪着几位来自军队领导人在会客室里相谈甚欢，各自虚与委蛇却又面带微笑的交流着今天的考核成果。这些经营军队的枭雄盯上的可不只是那些民间高手，谁说猎灾队队员就不能离开监理局加入他们的雇佣军？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如果利益足够的话，没有人会拒绝另一条路。只是局长大人看上去丝毫不担心就是了。
这一夜很平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除了城边某座废楼的天台上坐着的那个人影。
路陌在二号楼地下自然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宿舍的，但他一年到头大多时间都在偏远的地方执行那些血腥的任务，就算在莱特城也基本是待流连在某间病房里，所以那间宿舍基本是空的。这次他感觉自己在莱特城待的时间有些过于久了，虽然那次在Y国受伤颇重，但凭着他的体魄那些伤也早已痊愈。他只是不明白局长为什么一直没有派给他新的任务。所以他才在这一夜里待在这个天台上吹着晚风，显得寂寞而孤（矫）高（情）。
身后轻微的响了一声，像是风抚动一片落叶。路陌仿佛没有听到这声音，坐在那里一动也未动。但破风凄厉的声音骤然在他身后响起，他依旧坐着，拔出腰间的刀挥向身后，在一瞬间便完成了整个大开大合的动作。
叮！
刺耳的声音在静夜里响起，但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居民们依旧熟睡，监理局依旧平静。
路陌知道自从自己孤身离开荒原就有人在跟踪自己，但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懒得通报局里，懒得在乎潜在的危险，也懒得去揪出那个行动相当粗糙的跟踪者。反正大家都是要见面的，他才懒得去主动找对方。
好吧，不是懒得做，是不屑于做。
如他所愿，对方出手了，但是也被他一刀格开了。他转过身，在茫茫夜色中看清了那个一身黑衣的跟踪者。他皱了皱眉，对方的装束像极了那些早已覆灭的影卫，但是那人手里没有短刀，只有一条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铁链。
能带着这东西夜行无声，似乎对方的跟踪手法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粗糙。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站成了黑夜里的两尊雕塑。可是他们毕竟是活人，他们都在等对方出手，然后拆招反击。但路陌的耐心显然要好一些，因为不知过了多久以后，那个跟踪者先动了。
他手臂极轻极快地一抖，那条伏在地面的铁链如毒蛇般骤然暴起，刺向路陌。路陌挥刀，看上去动作极慢，但是当铁链首端到达身前的时候，他的全身肌肉猛然一震，滑落的刀刃顿时成了一片残影。金铁相击，那条铁链的首端几环受力变形，散乱崩飞出去。跟踪者浑不在意这些，依旧挥舞着手臂手腕，那条铁链像是有了生命，疯狂的舞动起来，如通一座铁壁般密不透风，看上去无人能迂回突破。
所以路陌没有迂回绕路，他径直冲了过去，红莲刀舞，劈落铁链的每一次攻击。于是天台上脆响声大作，每一次声响过后，都有几枚变了形的铁管如子弹般飞射向四方。
铁链越来越短，所以跟踪者一退再退；攻势越发凌厉，所以路陌不停向前。突然，一切像是没发生过似的重归寂静，天台上的两个人同时停了手。
跟踪者现在天台边缘，退无可退，手中只剩下一截短如手臂的铁链残骸。路陌站在他身前三步处，刀尖斜指脚下，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意思很明确：要么解释清楚，要么死。
但那个跟踪者既不想招也不愿死，他一直没动的左臂一挥，把什么东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顿时，如墨漆黑的夜里光芒闪耀，几乎照亮了半座莱特城。
黑夜变了白夜，但却依旧没有惊动什么人。那些住在城中心的居民们没有动静还能理解，但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监理局却依旧不管不问，实在令人费解。
光芒渐褪，路陌睁开眼睛，默默地看着之前跟踪者站着的地方，可那里自然是空无一物。四下再也无人，路陌摇摇头，回到老地方坐了下来，没再有别的动作。
对他来说，黑夜是不错的，白夜他也不讨厌，权当是看了一场近距离的烟花表演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