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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一〇八章 异乡故人

普瑞斯是位于花旗国东部的一个小镇,因为著名的普瑞斯大学坐落于此,也跟着闻名于世。此地距离德尔菲亚不过一个半小时,到东海岸最大的港口也只要三个小时,交通便利,环境优美,再加上浓厚的历史人文底蕴,逐渐成为上流社会定居首选之地。

汽车开进镇子,一栋栋精巧别致的民宅,与绚丽缤纷的私家花园交相辉映,美不胜收。整个小镇居民不过数万,最大的建筑群就是普瑞斯大学。校园以复古风格为主,高低错落的白色尖顶与金色圆柱自丛林深处显露出来,当真犹如童话般诱人。

梁若谷把车停在一栋三层小楼前,红色砖墙,白色门窗,铁艺栏杆上挂着可爱的盆栽,风格结构跟周边的房子一样。

打开门领人进去:“地方简陋,方老师别嫌弃。”

太过明显的区别对待让方思慎不禁失笑,只好配合着跟他客气。心里暗暗吃惊,虽然不知道具体多少钱,但梁若谷靠公费项目过来的,也知道他家里大概是个什么情况,这房子绝对超出他所能够负担的范围。

梁若谷对洪鑫道:“你们的房间在三楼,你带过来的人跟你们一层,行吗?”

洪鑫却笑嘻嘻的:“说了我是来拍马屁的,当然你安排。”

梁若谷“切”一声,边引路边道:“你们先歇会儿,他一会儿就回,一起吃晚饭。”脸色有点不自然,但还是体贴地向方思慎解释,“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同学汪希俊

方思慎点点头,心说果然如此。

梁若谷自嘲地轻笑:“这房子我可住不起,汪老大叫我来打秋风的。”

洪鑫怪叫一声:“你以为汪老大的秋风谁都能打?看着吧,我在这儿蹭这几天,他不定盘算着榨老子多少油水呢!”贼兮兮一笑,“听说汪老大的学校在德尔菲亚市里,他干嘛把房子租在这儿?天天的往返两三个钟头,难不成因为路上风景太好,一天两遍的也看不腻?”

梁若谷脸上挂不住了,一脚踹向他:“闭上你的狗嘴!”

洪鑫从箱子里抽出一个包砸过去:“你妈捎给你的。老太太挺好,在老年大学学画画儿呢。”

梁若谷眼睛红了,也顾不上礼数,捧着包咚咚咚就下楼去了。

洪方二人住主卧室,小刘住另一边的客房。方思慎粗略转转,主卧配了独立卫浴,外间还有料理台。走廊另一边两间客房,另有公用卫生间。想来二楼也是同样格局,这是跟主人一个待遇了。

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又不知从何说起。找出替换衣裳,站在浴室门口,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望着翻拣箱子的背影:“阿尧。”

洪鑫回头,挑眉:“一起洗?”

“不是……”说出口才发觉又被他耍了。这些日子格外经不起撩拨,稍微碰两下就能搞成烈火烹油,更别提脱了衣服一块儿洗澡,那是绝对绝对要以下不了地为代价的。所以这会儿才会默契十足各做各的事。

“我是想问你,你们这个同学汪希阋郧疤峁依镉腥俗龉伲降住鞘裁垂俣俊

洪鑫站直身:“挺大的官儿。他跟他妈妈姓,但他妈妈其实不姓汪,姓水。现在上头那位,今年刚刚连任的,是他姥爷。他们家男孩子少,听说他在家里挺得宠的。”

方思慎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他再敢猜,也猜不到是这样的背景。想起印象中汪夏钦派倌昝嫣绷常坏貌凰担肥堤逑至艘糯虻那看蟆

“去年我倒霉的时候,他也挺倒霉,差点让人在这洋鬼子的地盘干掉了。”洪鑫走过来,笑,“现在当然不一样了,我想来想去,就数他这地儿舒服又安全。他既然答应了我,不住白不住。”

“总觉得……不太好。”

洪鑫把他推进浴室,自己蹲在浴缸边上放水:“别想那么多。你帮过梁子的大忙,梁子都跟他同生共死过了。哪怕没有我,你也足够有面子来住。”

梁若谷的忙,除去找廖钟那次,剩下的,没有哪回不是遭了算计,在后知后觉被动被迫中帮的,谁承想会演变成如今这等状况。方思慎无语得很,又有些郁闷,只好不说话。

洪鑫试好水温:“你先洗。”带上门出去了。

洗完澡,把行李稍微收拾一番,汪匣乩戳耍驳搅顺酝矸沟牡愣a喝艄热痈轹一把车钥匙:“自己开,别指望还有人给你当司机。”汪嫌执肆礁鋈耍雌鹄聪癖o冢峁还部巳境等コ苑埂

方思慎见太子爷那架势,颇不以为然。谁知不经意间瞥见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刘,顿时心中一凛,才意识到自己这边落在他人眼里,只怕照样一副狐假虎威做派。十分不愿意,也十分不习惯,然而事已至此,却没有办法。心里也知道,随着父亲职务的提升与洪鑫生意的开拓,除非永远不同他们一路出来,否则迟早要习惯。

这些年花旗国的夏国留学生日益增多,大学城里的夏国餐厅相当地道。门口挂着灯笼,门内供着财神,恍惚间好似仍旧身处神州大夏。这顿饭山珍野味,海货河鲜,居然一点不比国内差,价钱自然也不菲。方思慎因为心情不太好,胃口一般,越吃越慢,最后悄悄放下筷子。

洪鑫本来正跟汪梁二人闲扯,忽然捏了捏他的手:“吃饱了?”

方思慎不愿失礼,笑着跟对面两人点头:“不好意思,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这是个带套间的包厢,保镖们在外间,宾主四人在里间,设计十分周到。

洪鑫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倒出两颗在手心。正好服务员进来送菜,要了杯白水。

一脸担忧送到方思慎面前:“晚上温度低,又下雨,别是着凉了吧。”

方思慎摇头:“没事。可能路上睡多了,才吃不下。”

“那也把药吃了,没坏处。”

这是请老大夫特地配的成药,温中祛寒,养阴润肺,不感冒也可以常吃。方思慎便接过来吃了,然后才看见梁若谷一脸似笑非笑,斜乜着身边的汪希骸翱醇挥校垦e诺愣!

脸“腾”地就红了。实在是习惯了洪鑫这些动作,梁若谷是老熟人,下意识没提防,而另外一个汪希垂训接行┠沮牡夭剑恢痪蹙秃雎粤恕

汪瞎幻挥卸嗷埃肆喝艄鹊闹龈溃司阃罚骸班牛e诺愣!

梁若谷装作没看见方思慎的大红脸,吃吃笑道:“真上进。信不信金土这丫铁定跟你要学费。”

谁知汪辖恿司洌骸澳梅糠训帧!

这个闷骚的答复,连方思慎都忍不住笑了,气氛不由得融洽许多。

洪鑫立刻打蛇随棍上:“汪老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梁若谷掐汪弦话眩骸氨鹕系保墒窃ざ艘荒辍!

汪系拿嫣绷尘谷宦┏鲆凰啃σ猓骸懊还叵担灰嫡飧黾邸!

这下轮到梁若谷脸红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方思慎很厚道地不去看他笑话,问洪鑫:“怎么说预定了一年?”

洪鑫试探道:“你觉着那屋子怎么样?反正他们那么多房间空着浪费……”

方思慎立刻摇头:“你知道学校有宿舍。我住宿舍。”

“那我时不常过来,总得有地儿住。再说刘哥可没宿舍,我得给他找个地儿住。”

方思慎大惊:“小刘不跟你回去?”

“他来这边学习。”

方思慎这下真的懵了:“他来……学什么?”

“学西语。我给他报了个两年期的语言课程。他将来要经常跟着跑国外,总不能当哑巴。”

即使高贵如普瑞斯大学,为了创收,也有一些针对海外学生的,交钱就能进的短期留学班。两年期的语言课程,方思慎一听就明白了,等于留个保镖兼保姆给自己。他知道洪鑫身边大概什么情况,当即坚决摇头:“让他跟你回去。学语言,哪里不能学。”

洪大少露出可怜神气:“那我都答应他了,你没看他乐得屁颠屁颠儿的,就等着学完了回去光宗耀祖……来都来了,哪能再往回带。我要说话不算数,以后谁还信啊……”

方思慎不说话,只是摇头。

不料汪虾鋈豢冢骸敖鹜粒愦吹哪歉鋈耍雌鹄床淮怼!

洪鑫道:“原先是我二姐夫手下的,犯了点事,我二姐夫虽然保了他,却没法继续待部队里。我听说后就要过来了。”

“老杜手下的兵?”

“没错,正宗青丘白水野战部队出来的。”洪大少刚得意完,立马警觉地变脸,“要钱有的是,不许抢我的人。”

梁若谷听得咯咯直笑,汪匣故悄歉蹦就妨常骸拔腋慊弧!

“不换!”

“两个换一个。我这里的人,你挑两个带回去,随便用。”汪夏训盟嫡饷闯ひ痪浠啊

洪大少眼珠一转,不屈不挠地拒绝:“不换。”

他当然知道汪太子打的什么主意。汪厦髂昃捅弦盗耍亲6t呤送荆3易6ㄇ俺淘洞蟮摹u庖簿妥6宋薹u苊馇捌谌叱さ幕愣土督锥危蛭匦胗幸环菸扌缚苫鞯穆睦=菡飧瞿诼侥茉赐泛胖匾厍杂谌魏我桓鲇姓我靶牡娜死此担疾豢汕岷觥4礁鋈嘶毓靼谧攀墙枳约旱氖职膊宓嚼垂龉龅奈诮鹂笠抵腥ァ

梁若谷看汪狭嘲宓酶缓玫焙褪吕校骸昂榻鹜聊愀鏊揽倜诺奶Γ涯愕娜舜厝ィ菹敫檎舛壮园鬃。

洪鑫嘿嘿奸笑:“汪老大,我不换。你要肯白给我两个人用,那成。”

汪系阃罚骸俺伞!

梁若谷啐一口:“贪得无厌,迟早撑死你!”

方思慎既已知道汪系纳矸荩匀幻靼渍馐亲錾辖灰琢耍倜挥凶约翰寤暗挠嗟亍w钕胂耄辽俸轹多了两个帮手,并且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应该是可靠的。猜测到这一步,头开始有点儿疼。看看面前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个赛一个的城府莫测,算计精深,只有叹气的份儿。

梁若谷挪了挪椅子,冲洪鑫道:“我跟方老师说说话,你上那边去,聊你们的阴谋诡计。”

先问候几句原方院长现方司长,表示感恩祝贺,紧接着就跟方思慎谈起学业来。他这样善解人意,方思慎非常感激,何况两个人本来就很容易有共同语言,很快便聊得比那边两人热烈得多。

一顿晚饭吃了好几个钟头,回到住处已是深夜。洪鑫从大箱子里掏出一个小箱子,让小刘送去二楼交给主人。回头对方思慎道:“是给汪洗亩鳌:蟊咴勖怯性勖堑氖拢裁Γ穸妓登宄耍⌒摹!

方思慎心头闷闷地:“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不由得想象一下如果是自己只身前来,即使有失恋的卫德礼需要安慰,也一定不是眼下这种让人头大的错综复杂夹缠不清局面。说不定,此刻正坐在校园宿舍窗前,对着窗棂上的常春藤抒发思念之情。

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机,洪鑫道:“我拨了咱爸的号。”方思慎接过来,果然听见父亲的声音。

之前想打电话,因为那边还是凌晨作罢。被这顿漫长的晚饭一搅和,竟然给忘了。

跟父亲说完话,不见洪鑫,正欲寻找,听见他的声音:“这边,过来!”

原来在阳台上。说是阳台,实际是延伸出去的一个封闭空间,狭长的窗户又高又窄,果然有碧绿的常春藤缠绕在窗台上。

中间两扇窗开着。洪鑫指着半空:“都说外国的月亮比咱大夏国的圆,我看还不是一样。”

这天是夏历上旬,方思慎望着那缺了一半的月亮,乐了。

一双大手包住了手掌,有人问:“冷不?”

摇头:“不冷。”

远处华丽的建筑群在夜色灯光中璀璨如宫殿,近处一座座透着柔和光晕的小房子却又格外温馨。洪鑫忽然伸手关了窗,把带着凉意的晚风阻隔在玻璃外。轻轻扳过那张入迷地欣赏夜景的脸,低头吻上他的唇。

方思慎一惊,下意识就要偏头去看窗外。脑袋被扣住了无法动弹,听见他低声说:“放心,在这里,不用怕被人看见。”

莫可名状的心酸,无法言喻的委屈,霎时汹涌澎湃。

洪鑫抱着他,一边细细碎碎地亲,一边哀哀戚戚地讨饶:“哥,你别怪我,你别怪我……我想了好久,只有这样,才最有利。跟他们合作,无论如何比别人强。我知道你不喜欢,可是我真的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怎么能放心,你叫我怎么放心……”

感觉他就像要吞下去一样亲着自己,方思慎用仅余的力气抱住他的脖子。

“我没怪你。”

洪鑫盯着他的眼睛:“那你别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可能不太习惯吧。”

“我知道,你不高兴。”洪鑫抵上他的额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可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不管是为了现在,还是为了以后,这都是我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哥,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我想不出来……”

异乡的灯光,异国的月色,映照在年轻的面庞上,见证着他为他所奋斗的目标,如何翻越千山万水。

方思慎在这一刹那心痛得无以复加。

只不过,当第二天中午,趴在床上几番挣扎,终于甩开那双不老实的爪子,自己扶着酸软的腰拖着沉重的腿起身,看见镜子里照出脖颈上一个个红印子,想起怎么会迷了神智昏了头,由着他在阳台上就开始胡来,这心痛便成了深深的懊恼。

洗脸的时候,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放慢动作,终于发觉问题出在左手无名指,擦过面颊时一道又凉又硬的触感。定睛瞧去,手指上箍着一枚亮晶晶的白金镶钻戒指,懊恼立刻变成大大的震惊。脑中一片空白,顺手捋一把,卡在指节处,根本摘不下来。只好推回去,严丝合缝。

洪鑫从身后搂过来,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里,对着镜子照照:“真好看。比广告上模特的手还好看。”又在耳朵后边亲亲,“别嫌麻烦。老外信这个,那些苍蝇蚊子就不会随便打你主意了。你看我也戴着呢,就是没你戴得好看。”

厨子准备了午饭,汪虾土喝艄瘸雒湃チ耍x醺籼邮窒录父霰o谝丫焓欤辉缬腥伺阃グ烊胙Пu绞中褪o潞榉蕉恕

洪鑫跟卫德礼约的是下午。吃完饭,拿出地图看熟,然后才开车动身,掐着点儿来到普瑞斯大学竖着金色校徽的行政大楼前。雨后碧空如洗,脚下绿草如茵,灰白色的建筑庄重典雅,延伸的台阶和重叠的拱门彰显着这座世界著名高等学府的恢弘深邃。

故友重逢,即使卫德礼刚刚经历情变,也兴高采烈,意图照着花旗国的习俗与方思慎来个贴脸熊抱,却被洪鑫这肉盾硬%插%进来,强行握手问好。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头跟方思慎一个深吻,还不忘举起两人戴着戒指的手,在阳光下晃晃,把普瑞斯大学最年轻的校董,东方研究院最有前途的新生代学者,惊得面无人色。

方思慎回过神来,前夜那点心痛彻底变成了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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