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先上楼吧。”林子焉看夏又冬走到他身边便对她叮嘱。
“这是怎么回事？”夏又冬回头看着大厅里面熙熙攘攘的景象。
“还是之前的那件事，不知道谁捅给了媒体，正逢公司配股除权，现在电视台都跑来采访了。”林子焉和她大概说了下，“早就说过，这件事不是证明了谁清白谁有错就能解决的，看到了不？”他说话的时候，表现给夏又冬的眼中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一般。
“不就是提前知道内情么，你也犯不着在我面前这么得意吧？”夏又冬乜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还没搞定，她真想挖苦他两句。
“不是提前知道，是直觉。他们斗得蛮厉害，但我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晚上当地电视台的财经新闻的专题节目的主题是“上市公司机密合作文件泄漏”。公司的几位公关人士都没有对记者的问题给予正面回应。而另一方的合作公司也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混乱之中回复媒体的都是具体情况还不明了，正在调查云云。
这件事对整个公司的影响都不小，夏又冬手上几个正在商讨的客户都因为这件事的突然爆出而被暂时搁浅。而之前已经谈好的客户，都被突然要求提供相关数据和文件的保密证明。信用这个概念，原本是西方人带到中国的，但习惯了西式的商业运作之后，东方人对于信用的要求也不断提高。如果说销售部手上的合作方案被搁浅或推迟还在运作范围之内，那么与公司合作的银行开始催缴贷款的还款就是更糟糕的事情了。
夏又冬这几天显得格外忙碌，公司的公关部已经在一天开一次紧急会议，而夏又冬在会上提出的主动与客户签署保密协议这条也被迅速通过。保密协议和相关法律责任的落实很快被公司的律师团撰写出来并定立文件，夏又冬和几位同事也在马不停蹄地穿梭于各位新老客户公司之间和他们尽快签订保密协议以亡羊补牢挽回公司在这些客户心中的形象。
“你那边这次可真是不好做了。”郭天铭拿着夏又冬递过去的保密协议，翻看了几下，然后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拿起笔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事情来得挺突然，几乎全无防备，我简直要忙疯了。”夏又冬收过郭天铭回递给她的文件，在上面签好自己的名字，然后留下一份。
“开车时小心点，再忙也要记得吃饭。”把落在桌面上的笔递给她，“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忙的……”郭天铭忍不住又把这个话题搬了出来。
“上次就说好不再提，你再说我可要翻脸了。”她半嗔半笑，语气里带着认真的意思。
“好好好，我错了，不提了。”郭天铭连忙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笑道：“我们的神勇女超人要靠自己，而亲友团只需要看着就好了。”
“知道就好。”夏又冬收好了自己的包，把文件放在最里层和手提电脑靠在一起，然后拿起桌上的杯子猛喝一口，“出发了出发了！好奇怪为什么每次来喝你的水都觉得甜甜的？”
“那你就多来喝好了。”郭天铭笑着起身，接过她的包，然后很自然地在她嘴上轻轻一啄：“其实你每次来，我都想把你留下来，永远不让你走了。”
夏又冬瞪他一眼，夺回自己的包，然后朝他咧嘴一笑，随即消失在他的门外。
那杯水为什么这么甜？郭天铭笑咪咪地拿起她的杯子浅尝一口，真的很甜。
电梯门合上之后，夏又冬从包里掏出记事本查看下面的行程。本来是有电子记事簿可以用的，但她觉得纸质的东西更亲切自然。
下降了3层之后电梯里进来一对情侣，和她微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两个人开始低语。
“晚上去看电影吧？那部我等了好久，今天终于开始半价了呢。”
“嗯，也好，原本准备做点什么给你吃的，那就随便吃一点吧。”
“看完回去再吃嘛~我最喜欢你做的西芹百合……”
夏又冬靠在电梯光滑的镜面壁上，一边看着自己的记事本，一边微笑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这两个人和她年纪相仿，甚至比她还要大一些。他们讨论着晚上要去看的那部电影中的情节还有之后回去要做的菜。
而她自己则已经快要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去看过电影了。最近的一次当她想起来之前看过预告的一部电影打电话过去订票时，对方回复她那部片子已经在昨天下片。之前她还时常有空自己在家里倒腾着做点菜来犒劳自己，但工作渐渐忙起来，回到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她已经早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折腾食材。即便是周末，也常常是在公司加班度过。
如果停下来会怎么样？心中想起刚才被她断然拒绝的郭天铭的提议。放下这一切，别的事情不用她去操心，自己舒服得好像佩佩，又好像之前的很多女同事一样，看看杂志，逛逛街，然后回去做饭给自家老公吃，不需要打拼得这么辛苦。而且她不需要等电影半价之后才去看，也不需要去菜市场和卖菜的小贩为了几角钱而争论半天。
那样的日子，平和幸福，她从前何尝不想如此？但她已经选择了自己的方向，并且一步一步地走下来了，她做的承诺还言犹在耳，她负担的责任已经容不得她思考那样一个如果。闭上眼睛，舒口气，再睁开来时，她继续看着手中的行程。
几天后，媒体的新闻换了新标题“深度思考，公司高层有意泄露？”报纸用这样的标题吸引眼球，字里行间锋头直指公司董事会成员。
神通广大的记者竟然连董事会里谁和谁在几年前因为某某项目造成不和的陈芝麻烂谷子事情都捅了出来。这样的新闻稿放在报纸上，不仅外界一片哗然，就连公司内部也被震惊不小。如此细节的事情都被记者挖掘，这显然是公司内部有人在和媒体放话。这个消息出来，让夏又冬和同事震动不小。而他们之前做的保密合同的恢复公司信用的努力几乎是前功尽弃。
但董事会倒是显得异常沉静，这件事出来，没有再开紧急会议，只是通知各部门继续之前的工作。所有人在一头雾水之中看着公司港股连续下跌7天。夏又冬看着事态发展，和其他人一样只能在旁观望。对手上的客户，她已经尽自己所能做了维护。保密协议，之前合作项目的文件数据回收和销毁等等，她能想到的已经做到，但却还是只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以待毙。
她不是领导者，即便心里憋着很多疑问很多想法也无法实施。所有的物种都一样，在利益分配不均的时候就会出现内乱。无论是她眼前这间人类的公司，还是魔界精灵族们丢给她的那一堆烂摊子。
如果她有掌控权的话，她会怎么做？把在内部制造麻烦的人都揪出来就解决这次的问题了么？她知道答案是否定的。说到底还是利益分配，手下那么多人跟着你开公司，为了这个事业忙碌，作为领导者如果把大部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不下放，而给予手下人的利益又不充足的话，窝里反是必然的。
眼前这摊事情，即便林子焉没有再提过什么，她也看出一二。究竟是谁做的这并不重要，关键是董事会里，跟着老爷子从开始就共同进退的人生了异心。对于这样一间高度中央集权，董事会只有少量行政权利的公司而言，董事里能出这样公然提出异议，并且明着和董事长唱反调的人的确令人感到惊讶。公司形象受损，董事的利益必然也会受到影响，难道他完全不介意这些，准备鱼死网破？
有个问题夏又冬已经想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再次推开了林子焉的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