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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张济

“还有脸说我,您还不是一样。”曹安民喃喃自语。

“你小子嘀咕什么呢?”

“没说什么,”曹安民赶紧赔笑,哼哼唧唧道,“听说,那是城中一家大户的遗孀,家中主人前几年战死了,剩她一个寡妇,一人操持。”

“你可真是鸡鸣狗盗有才华,进城半天就全打听明白了。”

“您别这么说,这不也是为了您老安全嘛。”

“放屁,这跟我安全不安全扯不上边。”曹操白了他一眼,“别说没用的……你见着那夫人了吗?”

曹安民一愣,赶紧回答:“见着了见着了,恐是对城里变故不知情。咱这一进城,那主仆二人就慌了,掩着门往外面探头看,那丫鬟被我瞧了满眼,那叫一个标致啊!”

“谁问你丫鬟了,那位夫人看见了没有?”

“就看见半张脸。”曹安民红着脸道,“侄儿都没法形容……太美了,难怪张济抢她呢,换了我也得抢!再让我看一眼,死了都甘心。”

“呸!亏你有脸说得出口。”

曹安民跪在那里嬉皮笑脸道:“非是小侄不知廉耻,实是那位夫人有一想之美。”

“何为一想之美?”

“就是您能她想象到她有多美,她就有多美。”

“这叫什么浑话!”嘴上虽这么说,曹操脑子里还是不禁想象起来。这个一想之美究竟是多美呢……他拍了拍自己脑门,再次观察侄子的满身污迹,“你去扒人家墙头啦?”

“啊。”曹安民点点头。

“你可真有出息啊!咱们曹家的脸全让你丢尽了。”曹操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俗话说饱暖思淫欲,他又喝了不少酒,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猛然回头对侄子道,“你领我去一趟。”

“什么?!”曹安民可为难了,“叔父,您可是当朝司空,全天下官员之表率,半夜叫寡妇门……这事要是传扬出去……”

“小小年纪你晓得什么?懂不懂怜香惜玉?咱进城扰了人家,还不得去探望探望,赔个礼道个歉嘛!”曹操还振振有词,“不就在这院外东边嘛,快快带路。”

“诺。”曹安民直咧嘴,但是又不敢违拗。

曹操叮嘱道:“丑话说在前头,只有你我二人前去,倘若走漏消息,我扒了你的皮!”

真可谓色胆包天,叔侄二人趁夜色转出县寺,冒充官差赚开了门。

丫鬟开门一瞧就知道不对了,想掩门都来不及,曹氏叔侄一猛子挤了进来。这深更半夜的,家里住的是寡妇,丫鬟又惊又怕又不敢声张。曹安民赶紧解释,是司空大人来看望夫人,这话说着都牙碜。

这院子颇小,不过是一明两暗三间,正房的灯还亮着。军兵进城王氏受了惊,显然吓得不敢睡了。曹操让凉风一吹酒劲上涌,满脑子幻想着这位有“一想之美”的王氏夫人,大摇大摆就往里走,三步两步走到门前,伸手就推——门锁上啦!他眼珠一转,后退一步便规规矩矩作了个揖,朗声道:“当朝司空武平侯曹操前来拜谒夫人。”

这句话说完,里面惊呼一声,紧跟着灯光就熄灭了。隔着门都能听见王氏夫人惊慌的喘息声,半天才道:“大人请自重,此处乃小女子寡居之地,请速速离开。”

曹操脑子顷刻间清醒了,心中倒也赞叹——怕我窥见她,先把灯吹熄了。好个聪明的女人!

他抢过卞氏、勾搭过公孙氏,也算偷情的老手了,如今又是高贵的身份,稳稳心神道:“本官兵马进驻宛城多有惊扰,请夫人开门来,本官当面谢罪。”

里面的应对跟着就来:“大人不辞劳苦亲自拜访,小女子感激不尽。然深更半夜私开门户事关苟且,小女子死不从命。闻大人乃是三公之贵,当自珍自重,勿污兰台青史!”

好个贞洁烈女,嘴也厉害……曹操原是揣着淫邪之念来的,这会儿倒真对这个女人倾心了,索性把话挑明:“本官知夫人乃正经人家之女,受西凉恶徒劫掠流落至此,又闻夫人天生丽质,而生仰慕之心,愿与夫人一叙。”这一叙究竟怎么叙,就不必多说了吧?

俗话说烈女也怕赖夫缠,这夫人听他直截了当倒不知怎么答复了。关键时刻那个丫鬟却看出门道来了,她一鼓气,挣开曹安民冲到曹操面前:“您是司……司什么玩意儿?”

曹操眨眨眼:“司空。”

“甭管什么了,你是不是当大官的吧?”那丫鬟倒也干脆。

借着朦胧夜色,曹操见这丫鬟果然也很漂亮,笑道:“在下位列三公官至极品,张绣已然归顺与我。不知姑娘贵姓?”

“我姓周。”

周姑娘好。”当朝司空竟给这个丫鬟作了个揖,“本官久慕夫人之名,还望周姑娘指引。”

丫鬟一听劈头盖脸便道:“我家夫人遭难至此,现又是寡居之身,败坏了名誉怎么得了?大人若真是有意,当谋明媒正娶,为长久夫妻才是啊!”

真可谓一言点醒梦中人,曹操心下豁然——这对主仆要逃离此处谋长久之计!这简直是自天上掉到他怀里的美貌姬妾,曹操按捺着兴奋,颤颤巍巍笑道:“那有何难?长久厮守正合我意,求之不得呀!”

那丫鬟闻此言长出一口气,立刻转身跪在门前:“夫人哪!奴婢抖胆叫您一声姐姐。咱们被张济抢到这里,无依无靠这辈子就算完了。他侄子倒是个讲礼数的,肯以子侄之礼待您,可姐姐年纪轻轻在此寡居,要守到什么时候?再者天下大乱,一朝兵败,无赖之徒再来搅扰,姐姐之清白置于何地?倒不如托身这位大人,好歹也算个正经的官宦人家啊!再说,妹妹我也能……”后面的话没办法出口,夫人守寡她也得跟着守。现在是个丫鬟,将来当个婆子,这辈子就算搭进去了。不为夫人想,她也得为自己想啊!

曹操却越听越不对,张济?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这时因为过堂的门没关,一阵冷风窜进来,冷风一激,曹操的酒也醒了,细细一想,张济?不是张绣的舅舅吗?这么说,这是张绣的嫂嫂!日啊!历史果然有其惯性吗,这也能碰上?

王氏在里面半天没说话,哼哼唧唧的,后来竟然哭起来了:“天杀的,把我抢到这个鬼地方……现在又摊上这种事……我可怎么办是好啊……”

这就算是放活话了,丫鬟赶紧道:“曹大人,这宛城绝不是好地方,张绣若闻你来必要兴师问罪。那时节您是有兵有将全然不惧,可我们主仆的性命就算交待了,望您将夫人带出城外以防万一。”

日他个仙人板板的,这……这该如何是好啊!曹操头大如斗,急中生智,醉醺醺一声道:“安民,安民,这是哪儿啊?啊!啊!晕了,晕了。”

曹安民一时却没反应过来,他哪儿记得张济是谁,见曹操这幅样子,还以为曹操是装醉在这儿借宿。

这世上的人事就怕人不懂装懂,曹安民自作聪明一声大喝:“啊!曹大人在你们这儿晕过去了,我看你们如何是好!”

这下子主仆两人急了,只听门户声响,曹操也顾不上骂曹安民,借着月光一看,王氏肌肉白皙相貌清秀,微蹙眉头体态婀娜,身穿孝服更显妩媚。看得曹操心中一热,顿时将张济抛到了脑后,心说干,我都知道张绣要做乱了,我还怕东怕西的干嘛!先把到嘴的肉吃了是正理。待王氏走进了,一把将她揽到怀里。

“坏啦!大人您怎么……”

“别声张!”不待丫鬟喊出来,曹安民就把她嘴捂上了……

曹操的宛城之行可谓惬意,不仅兵不血刃拿下南阳郡,收编了张绣的部队,就连张绣的婶娘王氏也顺便收编了。为了掩人耳目,他让曹安民准备一驾小车趁夜色偷偷将王氏主仆牵出宛城,自己也声称整备兵马回营中居住。

自此曹操每日与王氏寻欢作乐,一个志得意满,一个死灰复燃,两人倒也和谐,后来索性连周氏丫鬟也裹了进来。南阳郡叶县、舞阴等地尚未收编妥当,曹操就趁着轻闲在温柔乡里打发时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军营里藏了两个女人岂会不被察觉?当兵为将的也不好说些什么,都睁一眼闭一眼装没看见。郭嘉本性风流洒脱,嘻嘻哈哈的就差过来道喜了,根本不认为这是什么丑事。曹昂颇为不满,但当儿子的总不能因为这种作风上的事跟爹爹争执,只是暗地里埋怨曹安民不干好事。至于曹丕、曹真这俩小子,说不明白也明白,说明白也不明白,懵懵懂懂的,反正听爹的话喊姨娘呗!大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转眼过去小半个月了。

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曹操发现这位王氏夫人真真非同寻常。不但容貌美丽性情温顺,而且知书达理精通文墨。想到一向不讲究妻妾出身的曹操,偷寡妇竟偷到一个书香门第的。虽鱼水之欢夫妻和合,但王氏每日却还是颇现愁容。

“夫人,你为何每天都愁眉苦脸的,难道是嫌夫君长得丑?”曹操问这话时以手托腮专心致志地打量她。人说来也怪,曹操还就喜欢她蹙眉之态,颇有昔日吴王宠爱西施的感觉。

“唉……”王氏未曾说话就先叹息,无论曹操长得如何,但人家这么高的身份,能看上自己倒也罢了。她所顾忌的还是脸面:“夫君贵为三公列侯,我们姐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但有道是‘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我既嫁与张济,他死了就该规规矩矩守寡,如今又脱身与君,有悖妇人之德,实在不是什么体面之事。”

曹操还没说话,那原本是丫鬟的周氏就先抢过话茬:“姐姐心忒重了,有什么体面不体面的,还管那些不疼不痒的事。当初张济杀你家人、霸占你为妻的时候就体面了?我看张家是仇非亲,都死绝了才好。”她是豁出去了,本

就是穷苦出身,现在一脑袋扎进蜜罐里。当妾就当妾,光脚的不在乎穿什么鞋,以后衣食有靠,往曹家门里一站,也算半个主子了。

王氏摇头道:“依我说那张绣倒还是个君子,至少没短了什么礼数,衣食照应也算周全。各人有各人的账,他叔父造的孽,也不能全算到他头上。”

“我的傻姐姐哟,天底下哪有清楚的账啊?你好生生一个大家闺秀,抢过来本就伤天害理,那挨千刀的老贼好不容易死了,再累你守一辈子寡,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说着周氏扭脸瞧曹操,“依我说,一不做二不休,把张绣这小子除了,留着是个祸害呀!都过去半个月了,那边丢了我们俩大活人,能不闻不问吗?打听清楚了就是病啊!”

曹操心里颇为矛盾:张绣英勇善战,帐下兵卒精锐,心存社稷开门投降,这个人将来能成自己一条膀臂,因女人杀了实在可惜。但若不除掉他,万一跑来兴师问罪,宛城的事还会生变数。关键问题是杀张绣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人家一箭没放就投降了,好吃好喝招待着,最后把人家婶子娶走,还要杀人家,这事也太不地道了;而且现在“奉天子以讨不臣”才刚走了第一步,头个归降朝廷的就杀了,以后谁还敢来啊?

曹操意识到自己酒色误事因小失大了,再美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她们连统一天下的志愿都耽误了,真是得不偿失啊!可是他如今左拥右抱,瞧瞧王氏,再看看周氏,送回去又不舍得。况且堂堂司空落一个始乱终弃的名声也太难听了,这事儿想瞒都瞒不下。思来想去,曹操犯了难,叹息道:“你们说的都有理,但我还是想找张绣好好聊聊,看能不能把话说开。咱也算光明正大,寡妇改嫁有什么说不通的呢?”

想到这儿,曹操也有点心虚,觉得不能再耽搁了,得把郭奉孝他们都找来,提防着张绣,还得把贾诩那孙子给神不知鬼不觉的绑过来,还得通知曹昂,让他警醒着点,要是真出了事,也好应对。昔日张绣率十余骑就刺杀了祖厉叛将麹胜,不能不防备他再来这一手。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实在不行张绣还是得杀。

这个时候,隔着帐帘传来一阵咳嗽声——这是王氏入营后新添的规矩,再亲近的人进帐前先得咳嗽。曹操使了个眼色,两个女人赶紧起身,隐到了卧帐榻边的屏障后面。

“什么人?”曹操坐回榻边。

“在下王必,有要事禀报。”

“进来吧。”

王必自从出使西京,已经转任为行军主簿,负责曹营诸将的监督和情报。他小心翼翼掀开帐帘,进来低头施礼不敢随便张望:“禀报主公,张绣命兵丁在淯水以东载设木桩准备下寨。”

“哦?”曹操一愣,“他要撤出宛城吗?”宛城现在已经归属曹营所有,但是张绣大部分人马还驻扎在城内,一旦撤出便大局已定,再不会对曹操构成威胁了。

王必出任文职以后,说话比以前谨慎多了:“似乎他们是要彻底让出城池,移到东岸下寨。”

“我并没叫他这么快就撤出来啊。”曹操拍了拍脑门,“难道他怕我猜忌,打算主动放弃城池以示真诚?”

“或许是吧。”王必补充道,“还有,他叫人给您送来一口箱子,说请您亲自打开看。”

“抬进来,倒要看看这小子耍什么名堂。”

随着一声令下,典韦与许褚亲自抬了大箱子进来,放下之后不敢在卧帐里多待,赶紧随王必一齐退了出去。曹操绕着这口箱子绕了两圈,见它上着锁,钥匙就放到箱子盖上,而且封着蔡侯纸,上写“呈司空曹公亲启”几个字。

曹操撕开封条,拿钥匙开锁,掀起盖子一看,忍不住大笑:“哈哈哈……我的二位美人,你们快过来看啊!”

王氏、周氏听到呼唤,这才从屏风后面转出,一眼就扫见箱子里的东西:簪环首饰,钗裙锦盒,各色丝线,还有四季的衣衫。

“哎哟,这不是姐姐在城里的东西嘛!”周氏认出来了。

王氏也愣了:“他这是……”

曹操好奇地把玩着这些女人家的东西,翻到下面,竟连平日解闷的书籍、筛子、弈盘也在其中,不禁大喜:“张绣已经知道你们在这儿,他把平常的家什衣装都送来,就是表示默许。看来这小子想通了,已经同意这档子事,打算正正经经送你们出门,以后不再过问了。”

“真是没想到,这日头从西边出来了,张绣头一遭这么开通。”周氏抚摸着簪环首饰喜不自胜,“姐姐啊,你看这几样首饰原先咱没有,这或许还是他特意陪送过来的,算是嫁妆吧!”

王氏觉得过意不去,一把捧起书卷,见是班昭著的《女诫》,臊得小脸通红:“这叫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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