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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三回

恭喜你进入了异次元  且说馨庆宫杨妃。

此女长相楚楚, 心思却极为复杂, 为睚眦必报之人。

她娘家不够硬气, 唯有唯姜后命令是从, 各种温言附和,又善于伪装,常以笑脸迎人,予世人人畜无害模样。

女子向来以夫为天, 杨妃入帝宫乃是大幸, 她容貌已为上品,妄大王多加宠,必能一飞冲天。

然而臆想往往不可实现,大王并不那么宠她,她使过诸多手段,效果甚微, 而后渐渐放弃, 只求能生个一男半女, 也可安稳。

可事与愿违,她喝了汤药。

喝了姜后送的绝嗣之药!

已然断了她最后一丝妄念!

要说不恨, 全是假的。

她恨得咬牙切齿,上品丝绢被她拧得脱丝, 留长的指甲都掰断了两片,却只能干忍着, 做出一副自怨自艾的可怜模样。

姜后死有余辜, 然而仍旧不可消她心头之恨!

对!必须让她尝到同样的痛苦!

她不是有两个儿子吗?储君?

呵!杨妃冷笑。

杨妃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几遍, 确保神情骗人骗鬼皆可有余,便抄着小路急匆匆的往东宫赶去!

她赶往东宫,两位殿下正在玩棋,大殿下殷郊年方十二,二殿下殷洪年方满十,皆为稚子之龄。二位殿下年幼,贪图玩乐,丝毫不知姜后出了何等厉害之事。

“千岁!”杨妃急匆匆喊来:“出大事了!”

殷郊一看,认得这是杨妃,平日里姜后都少有过来,更别说杨妃能与两人有多熟识,她那神情动作焦急得入神入骨,却丝毫感染不了两位殿下,殷郊将棋子放于手指间慢慢玩转,毫不在意:“原来是杨妃娘娘,有甚事?快与我说说。”

杨妃急得蹬一步脚,呼道:“殿下不要弈棋了!皇后娘娘被人陷害,正被囚在和宫,大王有意赐死,娘娘性命侃忧!”

殷郊闻言大惊,那和宫乃是关罪人之地!其中宫人手段残劣,常常将人弄疯变痴,一国之后竟要去那般肮脏之地?!殷郊慌道:“怎会出这等事来?”

杨妃:“那日大王与妲己散步御花园,有一刺客名为姜环,提剑刺杀大王,口称受皇后指使,东伯侯意欲造反,杀大王而后快,成造反谋位大事,大王气得冲冲,正教人严刑逼供,得供后赐死皇后!”

殷郊又慌又怒,泪如雨下:“母亲已贵为皇后,吾乃储君,百年后乃是太后,无上荣华,苍生皆要仰望,又何必多此一举,如此浅显道理父王竟不去揣测,反倒是信了小人!”

杨妃装作哀愤:“千岁不知宫中困难,本宫也是如履薄冰,前些日子大王纳了妲己,竟是言听计从,仿佛中邪了般作弄吾等,若是出了一二瑕疵错处,便是更甚呐!”

殷郊听此一言,那还了得,大怒:“那妲己住往何处?!”

“妲己常住寿仙宫。”

殷郊恨道:“父王怎如此糊涂啊!待吾救出母后,非杀了那妲己不可!”

话毕,殷郊取出一柄利剑,直冲和宫!

殷洪自小不被姜后器重,不知母为何,虽姜后为母,却无如此慌怒,然而他不过刚满十岁,且向来与兄长殷郊亲厚,长兄乃是表率,一见兄长如此模样,便也跟着拿了柄剑,做了兄长尾巴!

杨妃怪异笑了一声,抄着小路回了馨庆宫。

二位殿下身份尊贵,一路上勉强算是畅通无阻,一路直奔和宫牢房。

见姜后被捆绑桎梏,虽不曾用刑,却因几日忧思惧怕、吃住恶劣,整个人竟是瘦的不成人形,又有和宫阴湿昏暗,她精神恍惚,竟相貌也变得可怖起来。

这哪里还是那个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啊?这分明是气息恹恹,不久人世之貌!

殷郊一看这情形便泪如雨下,姜后听见殷郊哭声,一开始以为是自己恍恍惚惚做梦,只见那哭声越来越大,便睁眼一看,见殷郊果真在眼前。

姜后当下浑身颤抖,哭道:“我的儿啊!你怎会来此?快走!不要管我!”

殷郊闻生母哭声,越发悲切,呼道:“母亲!郊儿过来救你!”

姜后又一阵长嗟短呼,心痛不已,殷洪见不得如此场景,竟也是愈发悲戚,手执利剑来回走动,见一刑架上绑着一短眉男子,便问:“你是何人?何故在此?”

那人乃是姜环,他得了命令,有问必答,又见问话之人衣着华贵,年纪尚幼,便答道:“吾乃姜环。”

殷洪一听,龇牙咧嘴,大呼:“兄长,这里有姜环!”

殷郊听得对头姓名,顾不得母亲劝说,便提见跑了过来,大声质问:“你这贼子,何人指使你陷害我母亲?!”

姜环答:“属下乃是东伯侯派来救娘娘的!”

殷郊大怒,这贼子好生气人,竟是谎话说得一溜口,字字面不改色,对答如流,句句诛心虐肺,要至姜后于死地!

殷洪一见哥哥如此模样,全是这贼子所害。怒气全被撩起,手中正执利刃,便提起剑一剑将姜环给杀了!

姜后在一旁喊道:“哎呦!冤家哎!气煞我也!眼下死无对证,我清白哪里来讨!大王必然得杀我而后快!”

殷洪一听便知自己闯下大祸,怕兄长责骂,哭道:“我去替母后出气!”

说着提剑跑了出去,殷郊见弟弟如此模样,恨怒不已,又不放心,跟着跑了出去。

哪里知道,一出牢笼见到纣王与妲己二人,这还了得?二人皆年纪稚嫩,毫无思虑,全凭一腔怒气,当下便冲父王后妃喊打喊杀,冲了过去!

鲧捐从鼠洞里打出半截头颅,见这头热闹,又恢复了一二,便忍不住来看看,她睁着一双幽幽黑眼,正见到两位殿下提剑过来。

“呵!”鲧捐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裂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神情扭曲而愉悦——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何而死!终于记起来了。

她见到两位殿下,闻见他们两位身上血气,无一人与纣王同出一脉!

大殿下殷郊,血脉气味带着贵气,乃是天家之脉,却并非出自纣王。而二殿下殷洪,连姜后的血脉都没有。

仿佛又到了四年前那一天,她死的那一夜。

那一夜非同寻常,天气阴测测的,随时都要下雨,大风从中宫席卷向外,刮落了一地合欢,天地间风起云涌,如万兽奔腾,阴云将光遮得严严实实,她手提朱雀灯踱步前行,如同昏暗中唯一光亮,那灯在风吹中摇曳不定,光线时明时昧,仿佛随时都要泯灭,重归黑暗。

她受姜后之命外出送信,送给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她见过,她从来没有看见姜后与他交流过,算是碰面,连眼神都不曾相碰,为何要与他送信?且后宫妃嫔,最忌与外男私相授受,姜后疯了吗?

然而主子之事,容不得她哪般猜测。

她走到那人府邸,镇定敲门,那门是条暗门,向来只有知情人才能敲的,那门敲了许久,都不曾有人来开,

风实在太大了,姜后给的丝绢她牢牢藏在怀中,她外衫被吹得乱七八糟,衣裙随风而动,烈烈作响,不知怎的,那丝绢竟被吹了出来!

那丝绢随风飘了老远,她追了一路,这信件实在丢不得,不说有什么机密大事,如果被人捡到,光是与外男私相授受这一条,便能将皇后给折下来。

幸好那风一阵一阵的,一会停一会起,她见那丝绢摊在地上,如一片轻薄的竹膜摊得极平,她用手一捻,便捞了上来——

她无意间,看见了姜后的字迹。

她只看到了一句,只是一句,令她如被坠雷厉劈!

【你答我啊,只需答一句,我便带着郊儿,与你一同远走高飞,你可忍心郊儿永不认生父?】

“吱呀——”

正当此时,那暗门开了。

她惊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将丝绢折起,只见一个男人站在阴暗的门内,手指空空,连灯都不曾提一盏,面容在她手中明灭不定的朱雀灯映照之下,沉得观不清楚。

她恭敬的低下头,奉上信件:“大人,皇后娘娘托奴婢送信。”

她很快听见了那人的声音,气急败坏的拂袖开口:“告诉她!不要送信了!我与她从无瓜葛!”

“娘娘说,让奴婢带您手信回去。”

得到的回应只有‘哐’的一响,干净利落关门之声。

那个人的声音他曾经听过,那是大王的兄长,微子启。

她侯了许久,那风终于停了,一大滴雨水滴在她苍白的脸上,灯笼里的烛光终于被浇灭了,她撑起了雨伞,那伞黄白黄白,像是将周遭反得稍稍亮了几分。

没多久,大雨磅礴席卷而来。

她带着来时的信,还奉给了姜后。

风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打了伞,她全身也被淋了个湿透,她站在屋檐下,不进内屋,恐身上的雨水滴湿了中宫的地,雨水将她的脸淋得冰冷,风又起,她瞥见姜后的声音在烛光映照之下晃动不安,伴着磅礴大雨巨大的喧哗,她隐隐约约听见的姜后绝望的低鸣。

一个时辰之后,她的身体几乎冷透了,她看见姜后一步步走过来,外边电闪雷鸣,她的脸被雷光闪得惨白,她听见了姜后说了句话。

这是她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姜后说:“他可曾与你说过什么话?你去了好久。”

她记得自己摇了摇头。

接着,她睁着双眼,世界天旋地转,脑袋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嘭’的声响,她看见自己的身体直立的、傻傻的、僵硬的站着,冰冷的雨水依旧‘啪’的滴在地上。

最后一丝声响,泯灭在黑夜里。

纣王心中微动,轻唤了他一声:“阿守。”

他观了观时辰,香已燃了四根,茶也冷了半壶,往常早该醒来,今日不知为何迟迟不醒?

“阿守!”

纣王又喊大声了几调,又因方才生魂骤然成实,想动手去摇,却不想又如之前那般徒劳穿过,连发丝都不能触碰,心中顿时不安。

只观他胸膛起伏肉眼不见,脸色苍白,嘴唇色浅,呈气息微弱之相,急忙又喊了一声:“阿守!”

殷守双目不曾睁开,只见他睫毛微动,显然是听见了纣王的声音,他手指微动,却睁不开眼,纣王见此模样,心中大急,连忙跑去喊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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