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灵看着小哑女，双手捧在胸前，泪水模糊了视线。
叶俊龙无力的跪在地上，那宛如神迹的一幕，让他沉醉。他流着泪，双眼瞪得很大，宛如朝圣一般敬畏的看着她。
鲁普眼眶微红，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夜色，只是希望手中能有一只香烟让他吸食，将心中那沉重的东西缓解出来。
宁天背对着他们，走入黑暗，消失不见。
……
沉沉夜色笼罩着村庄，万籁俱寂。
屠夫借着幽幽灯火挥着刀，有一下没一下的切着生肉，为明日开张做着准备。白天的事情对他没有太大的触动，数十年如此，早已经习惯了。不过想到小哑女，他还是有些出神，回忆着什么。
“太像了，不过……”
他沉重的叹息一声，放下刀，擦了擦手准备休息。回过头，他微微一愣，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访客。
“白天在外面的就是你们吗？”他回过神，平静问道。
“是的。”宁天点头，四下看了看，目光寻到一方矮凳，“有些事不太明白——介意坐下来聊聊吗？”
屠夫叹了口气，转身将窗户关上，随后从抽屉里寻出一杆老烟枪，借着油灯点燃。他呼出飘渺的烟雾，看着宁天道：“问吧，好久没看到新人类了。”
宁天心中一动，暂且压下心中的疑问，开口问道：“新人类？”
“我们是这样称呼的。”他烟管指了指外面，吧嗒一口烟草，“外面的月亮换了，也就意味着新人类的到来。那个地方，就是你们的故乡吧？”
“它叫地球。”
“呵呵，很像。很多次，来这里的人家乡都和这个名字差不多。”屠夫笑出了褶子，眯着眼怀念道，“我的家乡就叫地陆。很久以前的事了，还是听我爷爷说的。”他敲了敲烟管，继续道：“说说看吧，你想知道什么。”
“说说这个世界吧。”
“你信神吗？”屠夫沉默了一会，看着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见宁天摇头，他笑道，“我也不信，比起神，我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魔鬼这种东西。”他感慨道：“每隔一段时间，几年或者几百年，就会有一个人类世界被圈到这天空，里面的人则被扔了下来，流放在这里。原因众说纷纭，不过流传最广的，是说我们都触怒了神，所以被流放到了这里。”
“继续。”
“从我出生开始，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离这里三十里。这世界我知晓的不比你们多多少，甚至我都不知道它的名字。”
“那说说那些人吧，白天的那几个……能伪装成人类模样的东西。”
“他们？他们可不是东西。”屠夫哂笑一声，“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只不过生存方式和我们不一样罢了。我们种粮吃粮，养畜吃肉，他们不同，他们圈养我们，吃的也是我们。”
“吃人，便会成为那个样子？”
“至少蜘蛛堡的人是这样，外界的就不清楚了。”因为长时间没有吸吐，烟草渐渐暗了下来。屠夫敲了敲烟杆，狠狠的吧嗒了几口。“罪。他们犯了罪，违背了人性，所以变了样子。这是个不公平的世界，越是违背人性，越强大，反之我们这种单纯活着的人类却变得和家畜一般无力。”
宁天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屠夫大嘴咧开，露出一口黄牙。像是看透了宁天的心思，他笑道：“为什么我们不试着学习他们？为什么不反抗他们？呵呵，这其实是一个问题——因为我们失去了本源。”
“本源？”宁天疑惑。
“那是一种刻在灵魂上的东西，没有了本源，就算你犯下罪恶，也不能觉醒力量。”他笑着，却有些苦涩，“你们新人类肉体死了，灵魂和本源却还在，而我们，看似还活着，事实上不过是具拥有空白灵魂的行尸走肉，早就失去了反抗的资本。”
“当拥有本源的人开始在这世界生育，他们的孩子拥有本源的几率只有一半，如此循环下来，没有本源的人逐渐被淘汰，也就是我们这些人；而拥有本源的后代，少数不肯踏入罪途的人会渐渐被捕杀，而其他的那些，我们称之为——罪人。”
屠夫说到这，有些犹豫的沉默了一会，他看着宁天的眼睛，继续道：“老实说，看清你的时候，我有些惊讶，你的身体居然还活着。你……做了什么？”
宁天怔了怔，回想起自己暴食蛇猿尸体的行为。比起吃人来讲可能“道德”许多，按理不算是“罪恶”，恐怕真正的原因是当时那种混沌的思想吧。他毫不怀疑，如果当时在他身前的是一具人类尸体，他也会扑上去。
也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只是重塑了身体而没有觉醒罪恶本源，毕竟“罪业”不够大。
屠夫见他沉默，心中叹息一声，勉强笑道：“老汉多问了。只是，望你以后三思而行，别在那条路上走远，否则……无法回头的。”
“谢谢。”宁天诚挚的道了声，沉吟了一会，继续道，“再说说她吧，那个丫头。”
“小哑巴吗？其实，对于她我们不算了解。”屠夫陷入了回忆，声音低沉道，“事实上，在她出生的时候，便被我们丢弃在了森林，任他自生自灭。”
宁天眉头一蹙，却没有插话。
“一切的开始得从十一年前说起。”屠夫喷出一口淡蓝的烟雾长龙，“她的父母很独特，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为何拥有了本源吧。当时和白天的情况差不多，他们夫妇一生都在反抗，到各个村子游说，试图让大家团结起来，推翻蜘蛛堡的统治，获得自由。但是……谈何容易啊。”
“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而城堡里的罪人……算得上妖魔鬼怪了。这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反抗革命，谁会去陪他们送死？最后，他们两人无奈潜入了蜘蛛堡，结果可想而知……他们被抓了起来，日晒，雨淋，游街示众，最后被一把火烧了。连带着，我们这个村子受到了警告，一百个村民给他们夫妇填了葬。小丫头刚刚出生不久，我们猜测着她可能也是有本源的人类，于是将她逐出了村子……”
宁天想起森林的那一幕，沉吟了一会，换了个问题：“我的同伴还‘死’着……除了觉醒罪恶本源，就没有其他方法恢复身体了吗？比如觉醒其他性质的本源。”
“其他性质的本源？呵呵，孩子，人性本恶，只是后天教育形成的道德观念和社会集体制定的法律约束了本性，所以转而向了善。本源本身就是人类的原罪，它的存在就是罪，何来其他性质？”屠夫轻笑一声。
“所以，除了死，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宁天眼神有些紧张的看着屠夫，生怕他点头。
“不不，除了被人杀死，你们实际有三条路可以走。”屠夫捏了些许烟草末，续上烟火，“先说说你们的处境吧。七日丧——这是一种对你们新人类的约束，也就是说自从你们落到这里，有七天的时间来解决自身生存问题，七日一过，万事皆休。”
“该怎么解决？”
“第一个解决办法自然是觉醒罪恶本源，不过走上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就像蜘蛛堡的那些罪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第二则是干脆放弃，等到七日过后，肉体再也无法恢复，但你们并不会死，甚至会获得永生的资格，只不过这样就再也不是人类，而是变成思维混沌的孤魂，永生永世迷茫的飘荡下去；至于第三个办法，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哪里可能让你们解惑。”
“哪里？”宁天探身向前，激动道。
“向北走，森林的尽头会有一座遗弃的神殿。我爷爷那一代的人，大多是在那里重塑肉身，最后才得以像人类一样活了下来。可惜……”屠夫长叹一口气，沉痛的看着宁天，“记住，无论如何，别忘记自己最初的本心，哪怕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若不然，等你一事无成，苟且活下来，你将会看到自己的子孙陷入残酷的循环，或为罪人，或为被罪人所食的行尸走肉，痛悔一辈子！”
“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