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光越来越阴沉，老天似乎要下雨。室内的空气更闷热，工程技术人员办公的地方，没有空调，财务室也没有。经理办公室倒是有，但门关着。
弄长庆所在的总公司规模不小，员工就有两三仟之多，一年有二三十个亿的工程量，承建的项目不知有多少个，总公司的总部，各分公司的总部，不知有多少科室，办公室，虽然不是行政部门，但制度设计很是谨密，在行政上，为了理顺各方面的关系，高效管理，在经济上，为了厉行节约，增收节支，制订了许多规章制度，有许多许多规规和矩矩。
这些规矩中，就有什么样的干部和人员，能享受什么待遇的规定。比如，就有科级以上的干部和人员，他们的办公室才能安装空调的条款。项目部的经理就算科级，所以弄经理办公室装有制冷器。
制定的人洋洋自得，说没有规矩就没有方圆，否则你要享受空调，我也要享受，相互攀比，助长奢糜之风。就因有了规矩，总公司属下各单位、部门少装不知多少空调机，就电费一项就节省了许多，许多。
不说这些。只说刘龙和何以存坐在屋里，屋里的几台风扇全都打开着，有的会摇头，有的不摇，风力的挡位都开到最大，就有力量大小不同的风，从不同角度吹到他们身上，但都是热的，令人恍惚置身于一个大焗炉之中。
不过，不知什么时候，何以存倚靠在椅子睡着了，那睡姿令人看了不禁莞尔，头歪在椅子靠背这一边，脖子和上半身又向相反的方向扭去，下半身和两条大腿又扭向另一个方向，双脚叉开，一脚伸直，一脚半曲，又各有不同的方向。昨晚他实在睡得太晚了。
对于在筑路施工现场的人来说，这样的环境也许不算太坏，何以存尚且能入睡，何况刘龙。
但今天，他事情太多了，山里的工地令他揪心。
刘龙实在是睡不着。他几次走到外面转转，外头更热，头顶上，东边有乌云漫卷，像是要变天，要下大雨。到今天，他已有三四个月的筑路施工经验。不，不对，是四五个月，因为他在局子里呆了几天，度过了一个月底和月初，到如今已又增加了一个月。
刘龙已深有体会，筑路施工主要是挖填土的工作，要是下起大雨来，影响就大了去，新挖填土的路基和泥头车运土的便道，很容易透水积水，若是天下大雨，抑或下雨时间长，雨水一泡，路就不能行车，就不能进行作业，即使已能行车，也由于泥土水份过大，新土压实也达不到要求。
刘龙不止一次遇到过，下一场大雨，工地不得不停工两三天的情况。下得大，下得时间长，还有停工一个星期以上的。当下，他祈求老天，想：
“老天，千万不要下大雨了，别让工地做不了工了，那些工人都是贱骨头，天生劳苦做工的命。他的工地两天没开工，他们就憋得不行，就怨天怨人了。要下您过几天才下，我借到钱来，就买了柴油，让他们开工几天，稳住他们情绪，您再下也可以。不过，最好别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下，您一下大雨，就无法做工，影响他们的收入，影响我们赚钱。”
......
三点多钟，弄经理回来了。从早上七点多钟出发，到如今有八个多钟头了，如果按八小时工作制，弄经理是该休息了。可是，在工地，哪有八小时之内之外一说。
他打开经理室门，开了空调，坐下来，才喝了一口水。刘龙和何以存就鱼贯而入.
也许是工作了那么长时间，劳累了，弄经理没有好脸色。何以存作为项目部的一员，对工作也是关心的，问：“施工队进到场了，还顺利吧，进了多少人和机械？”
弄经理答了何以存，也是说给刘龙听，说：“进了。一条龙的机械都有。这班人行动还算快的。昨天才接到周总的电话安排，今早就能进场，不错。”
弄经理说话时，心里在想，快是够快了，但是他们有多少生产施工能力，就值得怀疑。
昨天晩上，他的车半路上，抛了锚，他让刘龙守车在那里，后来，他接到周而复总经理打着官腔的电话，说鉴于他们的项目的实际情况，经公司研究，决定给他们加强力量，增派一支施工队。施工队不日进场。
他们竟然今日就进场了，而且进来了不少机械。
弄长庆心想快倒是挺快的，但是进来的是什么样的东西呢？都是些老旧不堪的机械，破铜烂铁一堆。令人怀疑他们是占地儿来了。如今的筑路多倚仗机械了，不是肩挑手提靠人力了。要是机械运转不正常，增加的施工队作用有限。
他想：“在这骨节眼上，我要的是能力强的队伍，才能把施工进度赶上去，但愿我不会失望。”
何以存不知道这些，心里却颇为安慰，想今后可不用再受刘龙的要挟了。要是弄经理还念旧情，批给他一大笔款子，他是要拒付的。那也不至于影响到全局了。
何以存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就表功，说昨晚接到经理电话，知道他的车坏了，有当山大王之忧，就开车去救拯，可是半路上，又接到要带上柴油，他就去买油桶，又去加油站加油，所以就花费许多时间。
不过，只有天知道，昨晚他又去买桶，又去买了油，千真万确，半点没有掺假。当然如今说出来，就不止是天，就连弄经理和刘龙都知道了。
当然，也还有只有天才知道的事，那就是经理来电话时，他人距东下镇约十公里，在那个叫“怀弄”的边境互贸园区里。那里白天商贸十分繁华，夜晚更是热闹，灯红酒绿。那时他正在一个颇见规模的游乐场里，那有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服务。在那里耍钱是不用担惊受怕的，有关部门是不来干涉的。边境互贸区好就好在这个。
那时在牌桌上，他手气正旺，面前码了一堆赢来的筹码，接了电话之后，他还舍不得走，还在那里盘桓许久，但是，弄经理那个电活冲了他的运气，最后他还欠下饥荒。
后来，他不得不离开那里，不得不去施援弄经理，一路上，他还一个人骂骂咧咧，骂弄经理害得他好惨。可到了那辆破车抛锚的地方，弄经理不在，是刘龙替他守车。他就想这都是弄经理害的，刘龙既然应该替他喂蚊子，也应该给他补上小小饥荒。
说着话，何以存忽然注意到刘龙的脸上有伤。不知为什么，他跟刘龙今天相处了半天，如今他才看到。刘龙昨天晚上挨打，脸肿大了半边，但搽了阮小七的药水，现在只剩眼角淡淡的乌青。他就问：“刘龙，你眼角乌青一块，怎么回事？”
刘龙摇摇头，不想搭理这话茬。
何以存似乎恍然有悟，又说：“哦，你进过局子几天呢，是不是被那里的管教打的？”
刘龙也不回答，想何以存的话真多，害得他还没有机会跟弄经理谈正事呢。
弄长庆听了何以存说起刘龙进局子，就想起了盘妙冰，妙冰跟他前后脚也进去了，可现在还不见放出来。刘龙不肯说他在里面的情况，但他听说在里面的情况是很恐怖的。比如牢头的折磨，新人睡马桶边上，性侵害呀，想着就令人心惊......妙冰一个女孩子也进去了,真可怜.都因刘龙而起.
弄经理就讥诮刘龙，说：“陋龙，工地上的人，早知道你进了局子，昨夜为什么还跟我说，你回了林市。你这卵仔。”“卵仔”是他来这边学会的埋汰人的口头语。
昨天夜里，刘龙不得不独自守着那趴窝在半路上的破车，后来会计兼后勤总务何以存来了，那时他听了小何的问话，问他和妙冰搞什么名堂，为何强X者跟被强X者,都被关进局子了。就明白他和妙冰的事，闹得许多人都知道了。
刘龙想弄经理当时一定暗笑他撒谎，却没有戳穿他，还是给他面子的。
刘龙当下有些急了，就解释，说：“我只是觉得进局子，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就隐瞒了。我没有撒谎骗人。”
话说完，刘龙又觉得解释还是不清楚，隐瞒事实，不就是撒谎，不就是骗人么？他为自己不能自圆其说所苦，他不知如何解释得通。
刘龙就转移话题，说：“弄经理，昨天你说有话对我说，就请说啦。”
弄经理就有些不耐烦，说：“这不是在跟你说话么。”
刘龙知道自己已不那么被需要了，连他自己也有些犹疑了，他能借到钱么？又能借到多少钱呢？
（感谢一直在看，曾经看----在下写的东东的人。我想我写的东东需作些调整。能给些建议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