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药我带回来了，师姐怎么样，还没有转醒的迹象么？”籍云哲推开屋子的门，才一进屋就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递给屋子里的老者，白色的衣衫抖动，抖不落一丝尘埃。
“呃，云哲，这么快就回来了！”老者回过头来，接过籍云哲递来的东西，打开闻了闻。
细细看去，那老者胡子、眉发都已泛斑白，身子也佝偻得宛若风中残烛，可他精神矍铄，耳聪目明，给人一股仙风道骨般的感觉，正是当日从战场上带走湘歌的老者。
籍云哲看着床上脸容依旧半点血色也没有的湘歌，眉头不禁一皱，师姐这一次是真的多灾多难，悄无声息地离开，竟然辗转去了青羽国，自己与师傅百转千回，终于在找到她的时候，她竟然是在两国开战的战场上，辗转之间，命悬一线，当师傅强行带走连奄奄一息都算不上的师姐时，连世界都跟着灰暗。
这么多年，救师姐的那天，他第一次看见师父动怒。
“师傅！快配药，快施针啊！”籍云哲焦虑地看着湘歌蜡白的嘴唇和如纸的脸，不禁回过头来，看着师傅手拿药材不动。
“小子，轻功见长，医功可是又退了！”半晌之后师傅开口，带了充满欣慰和无奈的矛盾语气，“仙鹤草光滑无毛，茎节明显，上疏下密，淡棕褐色至紫红色，你待会的这个分明是赤夏国的龙牙草，还有，五加皮粗糙、皮薄、味道涩，你尝尝你带回的这东西是什么味道！”
籍云哲一脸无法置信，走上前去亲自舔舐上师傅指的药材，片刻后脸色立刻转为懊恼，纷纷丢下手中的药材：“师傅！我重新去买！”
“罢了！”师傅放下那药材，兀自摇了摇头，“连起死回生的冰山雪莲都已经用上了，你师姐还不能转醒，我想她是真的命里该绝吧！”
“不！不行！师姐……不会有事！”籍云哲听闻师傅这话，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无法自持，他忽然走到湘歌身边，抱起她的身子，“师傅你看啊，她的脉还在跳，她的鼻还能传出喘息，她怎么可能命归于天！怎么可能！”
“小子，给我冷静点！”师傅L脸上浮起愠色，一把打掉籍云哲的手将湘歌接住，然后缓缓放平，“你小子想让你师姐连沉睡都睡不安稳么！”
籍云哲这才松了手，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哎。”师傅叹了口气，兀自坐到桌子边抽起烟袋锅子来，云哲郁闷，他更是郁闷，从小教到大的爱徒，忽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怎能不心疼！
湘歌才思敏捷，心裁别出，虽不喜欢武艺，可跟着自己这十年，气、形、神、体的探视或者是望、闻、问、切的诊查，只要是从自己身上学到的东西，她必是加以研究改进，做的比自己更好，汗水、天赋，她拥有得多，得到的亦是很多。
师傅的思绪蔓延，回到十年前。
“罗奉御，真的要走么？新帝刚即位就提升了尚药局的地位，日后我们在这宫中，只怕我们太医的数量会有增无减，地位要更加牢固才对啊，你何以要离开？”
“走。老朽思想陈旧，只怕留下来不能符合新帝的思路。”罗烈摇了摇头，不顾旁人阻拦，依旧出了皇宫。
新帝白夜酌，十三岁起三五次入尚药局偷盗灵药，配置成毒药，先后毒死自己的几个亲哥哥，十六岁时，终于害死先帝，成了皇宫里最有权势的继承人。罗烈为他把过几次脉，白夜酌脉络奇硬，鹰眸犀利，与先帝的和善格格不入，只怕日后会成为佞才。
宫中是非多，争斗、牺牲亦是多，他亲眼见过白夜酌的狠厉，自然不可能再留下来。野居山林，赏花看月，不惑之年都已经过了，残余的后半生，自己再不应该在拘谨和胆怯中度过。
罗烈悄然隐居，却还是时常出现在白耀城各个药庄，生活总是要过的，他的经济来源便是卖药。
那日卖了药回走，沿途看见小孩子打架，脸圆眼大的女娃将一个个子更小、还在抹泪的男娃拦在身后，面对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几个男娃脸无惧色，小脸上满是倔强的愤怒，小小的手里抓着一块比自己手掌还大的石头，吓唬着对面的几个男娃。
那几个男娃最终是走了，罗烈觉得有趣走过去，女却将娃石头砸过来，险些砸到自己的脚，罗烈一笑，蹲下身子抓住女娃，手中的药粉不知不觉就撒上女娃淌血的脸，女娃先是一愣，继而忍住要翻涌出来的泪花，任罗烈处理伤口。
那女娃便是小时候的湘歌，男娃是被湘歌救下的云哲。
后来罗烈转身要走的时候，衣角被人狠狠的拽住，回过头去，竟然是瞪着大眼睛的湘歌。
“师傅！”她只是瞪着自己，口里喃喃念出这两个字，自己就那样瞅她，最后僵持不下，自己也不知怎的就捡了他们两个。
“师傅！”思绪弥漫，籍云哲的喊叫却忽然将师傅拉回来，“连冰山雪莲都没有办法，师姐的病，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哀伤、悲郁、气愤、不甘……籍云哲默默攥拳，都是那个人害了师姐，他真的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以泄恨！
“有。”罗烈寻思了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只是……”
青羽国，玖王爷府邸。
“主子，吃药。”谷风端了浓黑的药汁到玖王爷面前，药碗近前，玖王爷接过来，眼也未眨便一口饮尽，然后又靠在床榻之上闭目养神起来。
谷风看了一眼病态虚弱的玖王爷，退出房间将房门关好，兀自叹了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