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几天的霏霏细雨终于停了。
王昊下了客车，抬头看了看天。
城市里的天空阴沉沉的，一如王昊那阴沉的眼。
王昊抿了抿那坚毅的薄唇，头也不会地走出了长途汽车站。
车站外热闹得没心没肺。
拉客住店的、叫卖东西的、还有些目的不明的人贪婪地盯着出站口，一见有人出来，就紧追在身后问：“住店不？”
“去哪儿，要车不？”
“要不要放松一下？”
“大哥，买一个纪念品呗！”
……
王昊对这些嘈杂声充耳不闻，大步向前走去。
附院的内三科办公室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刚刚过了查房时间，济济一堂的医生们正忙碌地下医嘱，开检查申请单，或者凑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病情，间或还有个把病人在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地问：“医生，我的药还没有开好吗？”听到里面一声“快了！”又怏怏地回病房去。
楚云川认真检查完身边的实习医生们开的处方后，快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处方和病历牌一起推给实习医生们，说，“尽快送去护士站，让她们早一点执行！”
看着实习医生抱着病历牌匆匆出了办公室，楚云川看了看腕上的表：十点十分。
“楚医生！”一个年轻的女子快步走到楚云川面前，俯下身子低声说，“麻烦你到院办去一趟！”
楚云川微怔。
女子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李院长请你现在就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楚云川站起来，对旁边的吴明医生说：“我有事需要出去一下，有两个需要做CT的病人，帮我催促一下那几个同学，让他们早一点送病人去CT室做检查，我要尽快看到检查结果，还有一个危重病人，帮我留意一下！”
“好！”吴明从病历堆里抬起头，目光突然停留在那位年轻女子脸上，疑惑地招呼了一声，“李秘书……‘
“你好！”李秘书冲吴明笑了笑，留下满眼疑窦的吴明，和楚云川一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在位于后勤片区的行政楼。
站在电梯里，楚云川问李秘书：“李院长找我有什么事？”
李秘书目光躲闪：“你去了就知道了。”
“不是病人投诉吧？”楚云川自我感觉医疗上并没有什么过失。
李秘书很肯定地说：“不是！”
楚云川脸上又露出了招牌式的温暖的笑容。
做医生最烦的是被病人投诉。
很多病人事无巨细都要找院长投诉。
院长遇到投诉的情况时，就算知道医生并无过错也要按程序找到医生，仔细了解事件的经过，并出具处理意见。
这事不但院长烦，医生也烦。所以，每逢大会小会，院长都会反复交待：病人就是上帝！善待病人也是善待自己，也是为院长排忧解难！
所以，只要不是有关病人投诉的问题，在楚云川来说，都不是大问题。
电梯间四周是由照得出人影的不锈钢材料制成。
看着里面楚云川那平静的身影，李秘书眼里充满了忧虑。
看到院长办公室里做着的王昊，楚云川突然笑了。
楚云川知道了李院长找自己来的原因了。
王昊冷冷地扫了楚云川一眼，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李院长示意楚云川坐下，痛心疾首地对两人说：“你俩以前在我班上读书的时候就是好朋友，都那么多年了，怎么要搞成今天这个局面？”
王昊委屈地说：“是他背信弃义在先！”
“我哪一点背信弃义了？”楚云川不服。
王昊咄咄逼人地问：“你没有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戏’这句话吗？”
楚云川争辩说：“玉如意又不是你老婆！”
“如果你不插一脚，她已经是我老婆了！”
“如果她死心塌地地爱你，随便人家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的心意，她一样会嫁给你！”
“她以前不是死心塌地爱我吗？”
楚云川不屑地说：“你自己都说那是以前……”
“你怎么能这样呢？”李院长转向楚云川，“世界上那么多女人，你干嘛要盯上王昊的女朋友？”
“闻道有先后，爱情不问先后。”楚云川恼怒地看着王昊，“这事也要闹到李老师这里来？你不觉得很无聊吗？”
“对付你这种无聊的人就得用无聊的办法！”王昊冷冷地扬起下颌，“你别忘了，李老师现在是你们的李院长，孙悟空再厉害都翻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是不？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你咋个不一哭二闹三上吊呢？”楚云川毫不在乎地挑了挑眉，“最好再带上如意，让她见识见识你做的这场戏！”
“你以为这只是一场戏吗？”王昊不屑地瞟了楚云川一眼，“你的思想不会也像你的面容一样年轻吧？
楚云川愤怒地瞪着王昊：“你……”
“别吵了！”李院长摆摆手，问楚云川，“王昊说的是真的？”
楚云川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
“还能有那件事？”李院长说，“王昊现在举报你破坏他和女朋友的感情！”
楚云川哈哈大笑：“小三？小三！”
“你也觉得这个称呼够贱？”王昊冷笑，“你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做的事够不够贱？”
“我只是觉得搞笑。”楚云川忍住笑，好奇地问，“那你是小二啰？”
李院长斥责到：“楚云川！”
“你以为嬉笑回避就能逃避得了事实吗？”王昊死死地盯着楚云川，“那我再来提醒你一下，看看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楚云川！”王昊嫌弃地斜睨着楚云川，“你明明知道我和玉如意是青梅竹马，已经谈婚论嫁，还罔顾道义，引诱玉如意，让她和我分手……‘
“如意已经提出和你分手？”楚云川双目炯炯地看着王昊，“好啊！你以为早一些认识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有她吗？那要看你配不配！她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楚云川！”李院长的眉头皱了起来，“当面给王昊承认错误，道个歉，这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我没错！”楚云川挑衅地看着王昊，“如果玉如意真是为了我和王昊分手，我一定会马上娶她！”
李院长板起了脸：“楚云川！”
“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李老师！”王昊尊敬地看着李院长，“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实名举报，你就给公事公办吧！”
“您的情我领了！”楚云川固执地对李院长说，“我是真的爱如意，你该咋办就咋办吧！”
李院长悲哀地看着楚云川：“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爱是无罪的！”
“师生恋呢？”李院长紧紧盯着楚云川的眼睛。
王昊冷眼看着楚云川。
“师……师生恋？”楚云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意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了！”
王昊冷笑：“你该说你从来没有教过玉如意！”
“教过怎么了？你都教过她！”楚云川辩解道，“她跟我实习那阵，我又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你现在就对她做过什么吗？”王昊步步进逼，“刚才是谁说爱是无罪的？！”
“你……”楚云川语塞。
“懦夫！”王昊鄙夷地说，“敢做不敢当！”
楚云川急切地说：“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因为我的事影响医院的声誉……‘
王昊挖苦道：“如果行得端坐得正怎么会怕影响医院的声誉？”
楚云川抑制住心里的怒火望着王昊：“你想怎样？”
王昊调整了一下坐姿：“马上打电话给玉如意说你不喜欢她或者给我写一份书面道歉书，自己选择！”
楚云川直直地盯了王昊几秒钟，慢慢地翘起了嘴角：“证据呢？说我是师生恋，证据呢？”
王昊冷笑：“在玉如意进内三科实习之前，你认识她吗？”
楚云川没出声。
“自从玉如意离开内科之后，只要她有困难，事无大小你都会出现，并出手援助。”王昊挖苦道，“这也是曾经的带教老师的职责所在吗？”
楚云川无力地辩解说：“你曾经拜托过我要照顾她。”
“是，我拜托过你，请你照顾她。”王昊的眼睛里像有火焰在燃烧，“因为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是好兄弟，最关键的是你那时已经有了女朋友，正和别的女人住在一起！我怎么知道你不顾廉耻，居然打玉如意的主意？”
楚云川蹙着眉：“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对如意表白过。”
王昊嗤笑一声：“有句俗话说‘不叫的狗才是咬人的狗’！”
楚云川对王昊怒目而视：“你———‘
“你想怎么着？”王昊义愤填膺地说，“楚云川，请你扪心自问，我王昊哪一点对不起你？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呢还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不顾你的安危，弃你而逃？”
楚云川脸色苍白。
“个人素质有高下之别，其它的我都不说了。但就你要的证据来说，玉如意在你那儿实习的时候你才第一次见到她，玉如意离开这医院才多久，你就说要娶她？”王昊的眼神里含着隐隐的杀气，“要不要我把这事贴到学校的官方网站上，让大家投票决定你是不是无辜？”
“别胡闹！”李院长色厉内荏地对王昊说，“不要什么事都弄到网上去！”
“正因为我不想把这事搞大，我才来找李院长。”王昊没有再叫李老师，不卑不亢地对李院长说，“如过楚云川硬逼着我要证据，我只能去筹集证据。”
“楚云川！”李院长爱莫能助地望着楚云川，“你知道我们医院的规矩！”
“对不起！”楚云川脱下身上的白大褂交给李院长，“我辜负了您的栽培，我甘愿接受惩罚。”
“对不起！”楚云川回过头，真诚地对王昊说，“虽然我不是有心要伤害你，但你因我而受伤，对你，我其实是一直心怀歉疚的。”
楚云川轻轻地对王昊鞠了一躬：“我现在当着李老师的面真心向你道歉。”
“但是。”楚云川抬起头，正视着王昊，“我是真的爱如意，非常非常爱，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
楚云川垂下眼帘，稍顿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圈有些红：“我也知道你很爱她，我也一直在回避自己的感情，但是……不好意思，如果玉如意本人不嫌弃我，真的愿意来到我的身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