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一个多月，旧时代覆灭。
这个世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核爆、污染、辐射、寄生虫、战争、辐变生物、人蜥……
我从一切已知或是未知的灾难里活了下来。
灯光昏黄，人影耸立。
这里是特城的议会大厅。
地下负二层。
聚光灯将我笼罩，高台下每一道目光都朝我投来。
五处议会高台，我独占一方。
我、夏老、张鹤生、吴军以及手肘缠绕着纱布的江远秋。
我取代张敏高，成为了新的议员。
璀璨的灯光，让我恍如隔世。
一个多月前，我从未想过能够坐到这里。
特城权力的顶峰。
这里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特城数万人的性命。
张鹤生在汇报着事务，“目前出入口疏通工作正在进行，参与部队第一师团和第三师团总共一千人，预计需要时间七天，两处出入口重建需要半月时间，才能恢复使用。”
“另外，交界处出入口受损较轻，已经恢复。战场整理统计，‘人蜥’残骸79具。”
我皱眉，“七十九具？张敏高的私军一共死去多少人？”
“一共一百三十人，全部死亡。”
一百三十人……
变成了七十九具‘人蜥’？
差得太多了，那种被优化过基因缺陷的怪物，已经有一部分跑出去。
“我们现在部队有多少人？”
这个问题让张鹤生微愣，他拿出一份文件，仔细辨认着。
“四个旅，共一万二千三十一人。”
这个数字，和我想象的不差。
加上吴军的四千多名特战专员，接近两万人的武装力量。
这是一份不容小觑的力量。
难怪张敏高会在权力中痴迷。
我目光扫过两人，两位眯着眼睛，看我像是审视。
“我需要一千人，这一千人，将会是第一批去到地面的。”
我开口，议会寂静。
“现在‘稳定剂’的产能，还无法满足一千人的供给吧？”
吴军转头，朝江远秋说道。
坐在边缘的江远秋轻笑，坐直了身体。
他断了一只手，是在几日前的冲突中被弄断的。
可见那时江氏集团面临的处境。
江远秋一身纯黑西装，领口别着精致的胸针。
他是一位很考究的人，断手似乎并不能影响他形象，温雅精致。
“厂房生产模式正在对接确认，开启生产后，一批产能可以达到三百份。”
江远秋说着，也转头看我，“对接确认和数据调试需要预计三天，要满足一千人的份额，同样需要一周。”
也就是说，一周后，特城才能把力量增援到地面，这太晚了。
我指节轻敲桌面，“地面计划，我们必须要继续。”
“经过了这次冲突，地面上的幸存者需要一针强心剂。可以先带人上去，再补充分配稳定剂。”
毕竟夏雪研发的‘稳定剂’，是可以平衡本身身体中带有的辐射的。
于辐射长期共存，这是必然。
龟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然而话音落下，张鹤生顿时摇头。
“不，我不同意。”
众人目光朝他看去。
“地面上的幸存者，他们没有让这一千人出动的价值。”
他直视着我。
张鹤生虽然说得委婉，但我听出来了意思，地面上那群人，不过都是平民，没有任何可利用的意义，若论真正的精英，早就被筛选进入这座地下城市。
可他忘了，我也是从地面上来的。
他这套精英理论，我无法苟同。
“难道，你的计划就是永远躲在地下？”
无论是一千人还是一万人，重返地面一定是必然。
“当然不是，等稳定剂产出……”
没等他说完，我抬手打断。
“我不同意。”
‘地面计划’早已经在进行，现在经历动乱，仅凭冷狐和江氏的人，根本无法将计划快速推进。
张鹤生有兵权做底牌，他不一定服我。
但这一千人，我必须要。
“你要的是我的人。”张鹤生脸色严肃，“我必须要为每一次行动负责。”
我凝神，“我同样会为我的计划负责。”
张鹤生还是不解，“就一群快死人，你知道现在我们还面临着多少危机吗？”
“战争，这是战争！前一发动全身，一旦出动整个特城都要承担风险。”
“做事毫无策略，你做好应急预案了吗？这是仅仅一千人的事？”
张鹤生咄咄逼人，我却保持着平静。
的确，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但我只听出一个字，怕。
因为怕，才会束手束脚。
他的顾虑，无非是害怕特城位置暴露，担心正面的火力冲突，一旦交战，将会影响特城所有人的安危。
可是，他的大局观在我看来，不配他的总督之位。
张鹤生，绝非将才。
那地面上的幸存者，才是真正的核心。
如果地面上重建起根据地，那任何人，又如何会联想到地下？
金蝉脱壳，狡兔三窟。
信息阻塞，是现在特城最大的问题。
地面计划，聚集所有幸存者，重建秩序，另一个目的也是让视野打开。
哪怕发生冲突，在这片土地上，会有无数人挺身而出保护他们的家园。
这是一份不容忽略的力量。
“说完了吗？”我看向他。
张鹤生微怔，“我只是想说，你别把局势看得太简单了。”
我点头，“那我们举手投票表决。”
少数服从多数，这是议会的规则。
张鹤生脸黑。
表决开始。
“我赞同。”
我举起手，目光扫视而过。
“我赞同。”江远秋没有任何犹豫。
“赞同。”
颤巍的声音响起，夏老缓缓伸手。
从一开始，我就握着三票。
这也是我并不在意张鹤生如何反对的原因。
让我意外的是，吴军犹豫了片刻，居然也举起手。
“我同意。”
张鹤生扭头看他一眼，脸色隐隐青黑。
“四票通过，我今天就要看到整理出来的人员名单。”
我朝张鹤生开口，除了他之外全员同意，他那一票已经不重要了。
张鹤生阴沉，“是。”
‘砰！’
怒拍桌面，张鹤生站起。
我仰头平静注视。
张鹤生怒意平复，“名单明天给你。”
“不，今晚。”
他再次脸黑，沉声开口，“你们跟着他胡闹，别怪我没提醒。”
话音刚落，我同样起身。
张鹤生一愣，往后缩了缩脖子，似乎对我有些畏惧。
他的话被我忽略。
“散会！”
……
我率先从高台上走下。
张远秋紧随。
台下，有人影站起，簇拥在我身后。
那是小冷。
“哥！”
她仰头挽住我，我轻笑着抚摸她的脑袋。
我们从大厅行过，所有人正襟危坐。
他们要等所有议员离开，才能分批离去。
每一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这是我曾经从未有过的权力。
三区，街道外。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像是小朋友的惊呼。
“哇，哥哥好厉害呢，谈判的样子真的好帅。”
人影靠在街灯下，灯光昏黄看不清面容。
“嗯？”
我转头，身影朝我走来。
“做了议员，都忘记我了？”
声音带着做作的委屈，我认出了这张脸。
“夏雪？”
这让我意外，不禁笑道，“你这又是闹哪出？”
夏雪脸色恢复寻常的平静，倒变得不像个孩子。
“看来你很适应现在的新身份嘛。”
我笑着走近，“你还是刚才的样子好一点。”
伸手想揉她的脑袋，被她一把挡开。
白了我一眼，夏雪转身，“都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