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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一个拳坑

道无常,法无常。生无常,死无常。黑无常,白无常。道法,生死,黑白,万事万物,除了无常,什么也没有剩下。石璜站在突然显得异常空旷的江陵城城西,头顶上,光影莫测,变幻无常。但他,仿佛被隔离于这方天地一般,仿佛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过客一般,浩瀚宏大的变化,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除了无常本身,谁又说得清楚什么呢?一颗星辰升起来,一颗星辰落下去,或许,要花很长时间,要跨域成百上千年。或许,只要闭眼,然后,又睁开眼睛。就像张问星的那颗陨秘一样,升起、落下,不过是瞬息间而已,不过是睁眼闭眼而已。

或者,生命的全部真相,就是无常。

张问星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被时间推着匆匆向前,所修天机越深,便越觉得世事无常。才不过千年光阴,却连回首一望,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是,有谁知道,鲜花着锦,嫣红姹紫,年年吹落,年年还开。有谁知道,北去南来,离合悲欢,生命无常,世事无常,所有东西,面临失去的时候,比闭眼、睁眼还要短暂。生有涯,而苦海无边,所以,才会有许多故事,常常,才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也有许多生命,才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

或许,这就是张问星那颗灰色的陨秘,那颗十二卜星之上的第十三颗星,才刚刚升起,又马上落下去的原因。

一千多年过去,他张问星突破了十二卜星的极数限制,有了属于自己的第十三卜星,陨秘。十三卜星,道高法远,毫不夸张的说,他已经在那个人给他指的路上走了很远,而且,还会越走越远。

这是多么骄傲的事情,多么值得当师傅的高兴的事情。

有时候,张问星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人的一切,却会突然忘记那个人是他的师傅。

那个人,就像他眼睛里的灰色陨秘一样,已经落下去了。星宿落下去了,还有再一次升起来的时候。而那个人,已经永远陨灭了。那个人,静悄悄的死在了无人知晓的时间无人知晓的地点。

那么,那个人,永远也不会看到他眼里的第十三颗卜星了。

那个人,给了他张问星一个名字,但是,他张问星却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弥留之际留下了一个名字,但却不是那个人自己的名字,而是一个宗派的名字:机星山。

机星山在哪里?

张问星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去过。

他是星占师,那个人也是星占师。但是那个人走了,那个人的一切,他都测不出来。

那个人告诉他的机星山,他也测不出来。

所有与那个人相关的一切,都隐藏在迷雾之中。

是更加强大的天机师遮蔽了天机吗?或者,是某种莫测的禁忌阻挡了他的天机推演吗?又或者,只是因为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他知道的东西太少,就像蝉不知雪,蜀犬吠日一样,那么,他的推演成了无根浮萍,成了盲人摸象吗?

张问星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藏在密云背后,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每当想起那一晚的情景,他便知道,事情永远不会结束。

因为,他不允许。

只要他张问星活着,那么,即使天塌地陷,即使仙落佛灭,除非有人让他张问星闭上眼,否则,他张问星永远不允许事情就这样结束。

他永远记得那个长了稚气容貌,却满头白发的师傅死亡时的样子,那不是正常的死亡。鲜血从一个人的胸口浸透出来,鲜血把一个人的白色袍子染红,鲜血比火光还亮的那种样子,不会是正常的死亡。

张问星的脑海里,有一个拳头。

从那一晚开始,那一个拳头,从来不曾消散。那个拳头,就在那个人的胸口上,也在他张问星的脑海里。

一千多年前的那一晚,当他颤抖着手,解开那个人身上穿着的,那件已经被染成红色的衣袍时,在那个人胸口上,张问星看到了一个恐怖的伤口,一个拳头模样的伤口。

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然后打湿那个人的衣服的。

那一晚,十七岁的年轻星士嘶吼绝望中,曾经试图为那个人止血,曾经幻想那个人还会活着,好好的活着,就像那个人要求他好好活着一样活着。然而,等他脱下那个人的衣服,等那一个映在胸膛上的拳坑,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知道,大概,那个人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一千多年前的那一晚,他的师傅死了。

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晚上,他师傅的肉身,也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很久了。但是,那一个拳头,并没有就此消散,它在张问星的心里扎了根,深深的刺入了他的灵魂里。所以,他怎么能够让事情结束呢?他没有亲人,没有过去,但他努力活着,像那个人希望的一样,因为,那个人的胸口有一个拳头。而他发誓,不管是谁印上那个拳头的,他要让他付出代价。

很多年来,张问星常常想起那一晚的事情。

老爷子的胸口,在鲜血浸透出来,染红白色袍子的地方,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静静而又嚣张的出现在十七岁的少年眼前,出现在那个人看起来十分弱小幼稚嫩的胸口上。那个凹陷,相对那个人的胸口来说,实在是有点大,大得张问星那双可以装下日月星辰的眼睛完全装不下。

那个凹陷,是一个拳头的样子,那个凹陷,刚好可以容下一个拳头。

显然,那里曾经被人打了一拳。一拳,便在张问星那位来自机星山的师傅胸口上,留下了一个完美的拳头模型。如果用泥土填满那个凹陷下去的模型,取出来后,会刚好是一个拳头。

可以想见,那一拳,出拳的时候像扎入泥土中一样,几乎贯穿了张问星师傅的身体。收拳后,又像是把拳头锻印在金属里一样,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于是,一个完美的拳头模型,像印在泥地里,像被打在金属上,就那样留在那里,久久不曾消失。

这样的一拳,是什么人扎下去的?

什么人的拳头,出了一拳,留下一个印子,然后,那个印子就在另一个人的胸口存留那么长时间,存留了比四百三十七天还要长的时间,却没有半点变化,直到被打中的那个人死去?

什么人呢?

张问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张问星知道另一件事,他知道,时间是一条线,从那个师傅把他带离厌王府,他们就没有分开过。那么,那一个拳坑,当然在他师傅的身上待了比四百三十七天还要久的时间。

那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呢?

漫长的时间里,那个印在胸口上的拳头,未曾消散,甚至,未曾变形,半点都没有。直到张问星的师傅死亡,那一拳留下的拳头模型,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一个如此巨大的伤口,必然炸碎了张问星师傅的骨膜筋脉,阻滞了他体内的血液循环、星力运转。

这是无解的伤,除了放手,再无他法。

张问星无数次的想过那个伤口背后的事情,也无数次的星占过背后的事情,但是他一无所获。那个被他叫师傅的人,是否是因为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才会将那年还很年轻的自己从厌王府解救出来吗?又或者,那个人那时候是刚好路过王府?那个人……

那个人给了他一切,然后那个人走了,突然走了。

于是,他只好重新独自面对这个世界,重新变得沉默,重新一个人生活。但,他的生活到底曾经多了一个师傅,那么,事情当然会不同。所以,这一次,他虽然还是一个人活着,但却多了一些东西。不是梦想,但比梦想更重要。

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他推演不到机星山,推演不到背后的事,推演不到让一位天尊境界的星占师伤成那样的拳头来自谁,那么,他就采用更加原始的方法,积累资源,建立自己的势力,利用人力慢慢探听。

于是近千年前的星海,多了一个恐怖的杀手。

然后,利用那些死在他刀下的星士换来的资源,张问星建立起了自己的侍心楼,有了自己的信息渠道。这些事情,他做起来得心应手。因为,从他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被培养来做这样的事情的。

他是一个死士,为了达到目的,必须不择手段,包括让自己去死。而一个不怕丢命又善于谋划的人,一个可以不择手段又有毅力和耐心的人,很少有做不成的事情,很少有杀不了的人。

然而,几百年的经营,张问星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所以,他不得不考虑横渡陨星大荒,穿梭过摩天崖,往中土神州寻求突破。不过,他的修为并不足以让他安全的穿越陨星大荒。他知道,若强行穿越,几乎十死无生。他不怕死,但他当然不能那样死了。

而且,一步一步丈量,穿越陨星大荒,需要的时间,太过漫长。

最好,当然是走传送阵。

但是,他积累的资源,不应该浪费在借用星海帝国的大型传送星阵上。而且,他相信,那个人,那个强迫他拜师的人,出现在星海,必然是有原因的。那么,他不想因为借用传送星阵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暴露了自己的意向。

他知道隐秘的重要性。他也还记得,那个人告诉他,要有耐心。所以,一无所获前,他不想就这样离开。

除了机星山这个名字,那个人什么都没有说,所以,张问星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说一无所知。一无所知,那么,从零开始的最好办法,当然是从那个人为什么要来星海开始,反向寻找线索。他知道,他的师傅出现在星海帝国,应该是有原因的。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张问星手中的侍心楼,也越来越让人不敢忽视。而且,耐心的等待,终于有了收获,四百多年前,他终于得到了一条渺茫的线索。

线索指向的是一个地方,一个小地方:江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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