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家的院子里乱成了一团。
三个产婆在大嫂的屋子里进进出出,端出了一盆盆血水,房间里时不时还传出大嫂痛苦的呻吟和哭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雪兔抱着吓坏的寻熠躲在廊檐下,一旁的冯翠霞捂着心口来回走动,心神不宁,手脚冰凉。
寻烨一瘸一拐地不停踱步,脸上戴着愧疚自责的表情。
“好好的,怎么会难产?”苏檀月还来不及把气喘匀,就急忙问道。
她记得大嫂还不到临盆的日子呢,怎么提前了呢?
“今天早上起来还好好的,娟娟还在屋里绣了一会儿手帕。”冯翠霞听着许云娟的哭喊声,心揪得更紧了,“也不知怎么的,出来走了一会儿,她就喊肚子疼,我一看流了好多血,赶紧把产婆都给叫来了……”
“都怪我,都怪我!”寻烨恨不得冲进屋子里替许云娟受过,“是我没照顾好娟娟。”
这一个月以来,寻烨除了去薛老头那里针灸治疗右腿之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许云娟的身边。
只有今天,苏檀月和寻烁外出订做桌椅板凳,他去店里照看了一下生意。
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寻烁赶紧拍了拍寻烨的肩膀表示安慰。
“大哥,大嫂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
一语未了,小猴子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薛大夫来了!”
这是薛老头第二次被小猴子连拉带扯地跑了一路,他长长的白胡子都飘到了眉毛上。
“要命了,要命了,你这个小猴子,脚上安了风火轮吗?”
“薛大夫,娟娟她难产,流了好多血,你快去看看吧!”寻烨一个大男人,急得眼眶都红了。
“啊——啊——”
屋里传来了许云娟声嘶力竭又彻心彻骨的痛呼声。
薛老头二话不说,提着药箱就进去了。
外面一群人焦急地等待着。
期间寻烨几次想冲进屋子,都被寻烁拦下了。
“大哥,你往里头一闯,大嫂见了你会更慌的!”
几个产婆还在不停地往外端血水。
那鲜红的血水刺得苏檀月眼睛生疼。
察觉到了她的恐惧,寻烁将她纤瘦的身子拢进了怀里,低声安慰道:“别怕,大嫂一定没事的。”
半个时辰之后,薛老头筋疲力尽地出来了,双手沾满了鲜血,连花白的胡子上也沾了不少血迹。
“我已经用银针封住了她的几个穴位,血止住了,我开个方子,给她喝下去,吊着力气,生孩子不能没有力气。”
“我去取药!”小猴子自告奋勇。
他喘了一口气,神色越发凝重,“但是她腹中的胎儿,胎位不正,我不擅长妇科,不敢贸然调整,你们得找一个妇科圣手来。”
听到“胎位不正”四个字,冯翠霞急得全身颤抖。
当年她生寻熠的时候,就是因为胎位不正,导致了难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没有谁比她更能体会生孩子的痛苦。
“夏婆婆!”苏檀月立刻说道。
一道酸辣汤就能治孕吐,还有谁是比夏婆婆更好的妇科圣手呢?
“小月,走,我带你去找夏婆婆!”寻烁拉上苏檀月就往外走。
他们片刻不敢耽搁,策马疾驰,奔向松香村。
苏檀月虽然是稳稳坐在车厢里,但还是产生了一种飙车的错觉。
不消一刻钟,他们就到达了松香村。
夏婆婆正躺在葡萄架下的贵妃椅上小憩,忽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
苏檀月俏脸通红,像是浸了胭脂,“夏婆婆,我大嫂胎位不正,难产了!你快去救救她吧!”
夏婆婆一听说孕妇难产,一扫以往的慵懒之态,背上了药箱就走出了院子。
“快带我去!”
接到了夏婆婆,二人的心里有了着落。
在去白鹤镇的路上,苏檀月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
马车正平稳地疾驰在官道上,几个黑衣蒙面人突然从四面八方飞了出来。
他们先是射出了很多小石子,打在了马儿的身上。
骏马受惊,开始没有方向地乱撞,车厢失去了平衡,苏檀月个子小,冷不防就被甩出了车厢外。
她的身体飞出了一丈远,额头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剧痛迅速麻痹了苏檀月的神经,她挣扎着爬起来,耳边只剩下了嗡嗡的叫喊声。
“小月!”
寻烁朝她奔了过来。
三个黑衣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杀了这个小子,把那个小丫头给我带走!”
厮杀声顿起。
马车已经停在了路边,夏婆婆连滚带爬地钻出车厢,想去保护苏檀月。
她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睛很毒。
她一眼就看出这几个蒙面人是雇佣杀手,收钱办事的。
一个身手极快的黑衣人抱起苏檀月就想往深山老林里跑。
“放开她!”苏檀月听到了寻烁愤怒的咆孝声。
如同勐虎啸谷,震得四个黑衣人眼露恐惧。
苏檀月的额头剧痛不止,视线也变得模湖了,但是她的意识还算清醒。
她毫不客气地抓住黑衣人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啊啊啊啊——”
黑衣人疼得一甩手,苏檀月被再次摔在了地上,顺着一道斜坡轱辘轱辘滚了下去。
“砰——”地一声钝响,她滚落进了一丛低矮的灌木里,眼前天旋地转,耳边是哗哗的水声。
额头剧痛,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想努力清晰视线。
蓦地,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了她的大脑。
漫天的烟火绽放,黑夜被照得如同白昼,她仰头看着绚丽的烟火,咯咯直笑。
一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轻轻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
“母后,这是哪个妹妹呀?”
“她叫笙儿,笙儿,这是你太子哥哥。”抱着她的美妇人笑道。
“太子哥哥。”她乖巧地喊道。
太子高兴,将一颗蜜饯塞进了她的嘴里。
“母后,这是哪个皇叔家的女儿?长得真好看。”
“她是……”
“小月!小月!”
回忆像突然退潮的海水,倏地就消失了,苏檀月听到了焦急的叫喊声,闻到了澹澹的血腥气。
“小月,你别吓我,你快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