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翠霞捏了捏寻熠的小脸蛋，“是啊，过年了，过年了。”
望着桌子上满满一大盆油滋滋的红烧肉，她的眼眶有点红了。
这一桌子菜，可比他们家过得任何一个年都要丰盛。
寻家虽然穷，可人都还知礼节，懂规矩。
冯翠霞没动快子，孩子们就都乖乖地端坐着，尽管已经对红烧肉垂涎三尺了，可谁也没有拿起快子就吃。
“娘，好好的，你哭什么？”寻烁见冯翠霞抹泪，轻声安慰道，“让小月看了笑话。”
冯翠霞忙止住了眼泪，拿起快子夹了一块肉放进了苏檀月的碗里。
“小月，我们全家都要好好感谢你，你一来我们家就有米有肉吃，你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苏檀月受宠若惊，“大娘，你别这么说，二哥哥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们又肯收留我，给我一方庇护所，我给大家做顿饭不算什么。”
“就是就是，还是小月说话中听。”许云娟咽着口水说，“娘，还是赶紧吃饭吧，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饭吃饭。”冯翠霞一动快子，孩子们也都纷纷动了快子。
红烧肉一吃到嘴里，香滑软糯，油花滑过舌尖，像是跳舞的小精灵。
一家人吃得停不下来。
苏檀月之前在人贩子手里吃尽了苦头，一顿饱饭也没吃过，这会儿也是一口一块肉，吃得停不下来。
“小月，你的厨艺可真好，这红烧肉真是一绝。”寻烁不吝赞美，“比镇上十香楼做得都好吃。”
他唯一一次下馆子吃饭，还是八岁那年陪爹去镇上卖山货，那次爹挖到了一棵灵芝，卖了好价钱，才大方了一回，带他到十香楼吃了一次红烧肉。
那个味道，让他至今难忘。
可是吃了苏檀月做的红烧肉，才知道十香楼的味道实在一般。
“是啊，小月这手艺，开饭馆都没问题。”寻烁附和着。
“我要天天吃肉，我要天天过年。”寻烁吃得小嘴油乎乎的，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冯翠霞赶紧舀了一勺蛋花汤送进了他的嘴里。
“会的，会的，咱们家的日子一定越来越好。”寻烁信心满满地说，“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你快说，什么好消息？”许云娟是个急性子，最听不得人卖关子。
寻烁笑眯眯地看着苏檀月，“这事还要感谢小月，她给出的主意。镇上的赵家喜欢吃野山孤和野木耳，以后每隔三天我去赵家送一次货，每次野山孤十斤，野木耳十斤，这送一趟，就能得一百五十文大钱呢。”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冯翠霞喜上眉梢，“这一个月就能得一两多银子呢！”（注：这里设定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钱）
说着，又慈爱地抚摸着苏檀月的后背，“小月，你咋这么聪明呢？”
“小月不仅厨艺好，还有做生意的头脑。”寻烁给许云娟夹了一快子肉，“我看这样下去，咱们家真的可以天天过年了。”
“大家一起努力，日子一定越来越好的！”苏檀月和寻烁一样信心满满地说，“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可以天天吃肉！”
“天天吃肉！”寻熠操着一口奶娃娃的声音附和道。
“天天吃肉！”寻烟也跟着喊了起来。
“哈哈哈哈……”
小小的院子，充满了欢笑声。
夜晚，临睡前，苏檀月把两匹布送到了寻烁和许云娟住的屋子里。
“大嫂，这匹海棠红的，就给你做一身裙子吧，过几天暖和了，就可以穿了。这匹茶青色的，就给大哥做身衣服吧。”
许云娟摸着那两匹上好的布料，又想到苏檀月给她买的鸡蛋，红糖和桂圆，还给她的丈夫求了治腿疼的膏药，心中的怨气一股脑都烟消云散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还阴阳怪气地说些不中听的话，心中更是惭愧。
这小妮子哪里是来他家分口粮的，分明是给他家生财的。
没想到，苏檀月送完东西，还将一吊钱塞进了许云娟的手里。（注：一吊钱就是一千文钱，相当于一两银子）
“大哥，大嫂，这吊钱你们拿着吧，我想得不周到，你们缺什么少什么就自己置办。”
许云娟没见过这么多钱，手上提着那一吊沉甸甸的铜钱，只觉得比大山还重。
心里乐开了花，可又觉得平白拿人家这么多钱，有点心虚。
“小月，东西我们收下了，钱不能拿。”寻烨明理，“白拿你的东西，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们不能舔着脸要你的钱。”
许云娟觉得寻烨说得有理，可又舍不得这么多钱。
“大哥说得也对。”苏檀月素来就是个机灵的，于是换了个给钱的由头，“这钱我不是给你们的，是给大嫂肚子里的宝宝的，将来宝宝出生了，也要吃要穿，对不对？”
“这……”寻烨左右为难。
“我叫你们一声大哥大嫂，将来宝宝出生了，还要叫我一声姑姑呢，这姑姑给晚辈一点心意，大哥大嫂就不要再拒绝了。”
“大郎，小月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就收下吧。”许云娟捏了捏寻烨的肩膀，“你现在腿脚不方便，还有三个多月，我就该生了，手里没点钱，岂不是让孩子吃苦？”
寻烨拗不过两个女人，只得点头。
“小月，这钱算我们两口子借你的，以后再还你。”
苏檀月笑笑，告了叨扰准备离开。
“小月，你等会儿！”
许云娟上了炕，在一个大木箱子里翻翻找找，抱出一床被子，往苏檀月怀里一送。
“我看你和小妹挤在一床被子里，肯定睡不好，夜里又这么冷，别把你冻坏了。这是我和你大哥结婚那年做的，还没盖过，你拿去盖着吧。”
这一床被面颜色鲜红的被子，把昏暗的屋子都照亮了几分。
这大概是寻家能找出来的唯一一件算得上新的东西了吧。
“不用了，大嫂，我明天就和二哥哥到镇上，买几床新被子。”
“那今晚呢？你就别推托了，拿去盖吧。”许云娟爽快地说，“等你买了新被子，再还给我不迟。不过你别给我弄脏了啊。”
苏檀月盛情难却，便抱着这床松软的被子回了冯翠霞的屋里。
“瞧你，昨天还因为二郎把小月带回来生气，今天就舍得把新被子送给人家盖了。”
苏檀月一走，寻烨就打趣道。
许云娟朝寻烨翻了个白眼。
寻烁呵呵直笑。
他最了解自己媳妇了，虽然有点见钱眼开，但是心却不坏。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