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神色渐渐变得狠厉起来，我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我就成全你们。”我低低说道。
那辆白色轿车已经追上了骡子，一个人从车里面探头出来，冲着车窗一阵扫射。
骡子的货车偏了一下，朝着路边冲去，我的心顿时紧了一下，这时那车已经跑到了我的身边。
透过后视镜看见骡子的车颠簸了几下又在回归正轨，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是陡然一跳，立马低下头去，一阵子弹上透过破碎的车窗打在挡风玻璃上。
“骡子。”我大叫一声，猛打方向盘朝着那车撞去，感受到了一阵撞击，我直起身子，见到那车已经减速，我一脚踩下油门，那车已经在我的车屁股上。
骡子心领神会也加速向我冲来，那车就像夹心饼干一样顿时被两个货车夹在一起。
我可不会给他们丝毫机会，猛地踩下刹车，骡子的车撞上了，将我推了好几米远。我没有系安全带，一下子从空掉的挡风玻璃中飞了出去。
疼痛让我瞬间失神，但是这种程度上的疼痛对我还算不了什么，我挣扎爬了起来，腿跛了，咬着牙齿双手紧握右腿向后看去。
那辆车在撞上的时候想奋力冲出去，但是晚了一步，车屁股已经变形地挤压在一起，只留下车头露在外面。在看向骡子，他正趴在驾驶座上，生死未明。
我按着腿，艰难的向骡子那边挪去。那样子好不狼狈。
事实证明命大的人还是有了，我大概走了才走四五步，还没有被压碎的车头忽然踹出一只脚，然后一个血淋淋的人从里面滑了出来。
我见还有人活着，恶狠狠的向他走去，我咬牙切齿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浑身是血，滑落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扶着车头慢慢站了起来。他见我靠近立马举起了枪。
枪？我下意识的摸向腰间，那里早已经空无一物，操，我咆哮一声，赶忙瘸着脚朝旁边跑去。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优势，朝我开了一枪，幸好没有打中我。我不能再慢吞吞的了，跳着倒向旁边的货车。但是这倒下后，再爬起来又是一个麻烦。
等我挣扎地再爬起来的时候，他也已经挪到我的跟前，他满面都是血，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见他狰笑着露出染血的白牙，冲我举起了枪。
我命休矣，我干脆闭上了双眼。
一声枪响，但是子弹没有打在我身上，惊诧睁开双眼，只见那人忽然一歪，血液顺着脑袋流了下来。再四处寻找，黎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我挣扎的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道路另外一边亮起几道车灯。
黎婉看了一眼，转过头去又隐入黑暗之中。
这是她第二次救我的命了，不，是第三次，我在心中默默念道。
花子他们赶了过来，他说那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全都撤退了，我费力爬上骡子的车，见他还有气，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上面指着这两辆车对花子说道：“把这些给他送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给他把货松了过去。许白山见到我给他把货送过去了，惊诧的表情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想不到到头来只有你给我把东西送回来了。”他冷笑说道。
“袁占军死了。”我跛着腿走到他身边说道，除了袁占军还有四个兄弟也失了性命，其他的人多多少少也挂了彩。
“我知道了，我会替他报仇的。”许白山面无表情的说道。
“许老大……”我眯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今天的事我有些不明白。”我不想继续和他绕弯子，直接问了出去。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他悠悠说了起来，“我一手将这个帝国建了起来，但是为什么还有一些人总是不满意呢？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独吞这块肥肉，我让了出来，让每一个人都能尝上一口。我精心铺了一条飞黄腾达的轨道，让每个愿意和我一起上车的人都能到达彼岸。我给他们机会，给他们目标，给他们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但是为什么每一个人还要打他的如意算盘，处心积虑地要将我从这个火车头上赶下来。
“这些天来啊，我就一直在想。是我给他们分的糖果太少了吗？还是我给他们提供的东西太差了呢？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让他们一定要从这个位置上赶下来。关封，你来说说，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根本都没有看向我，他正站在高山之上凝视着远方。
我没有说话，我想他自己会说的，他没有看我一眼，果然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还是一个小混混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是他老洪家的望仔。当时我很穷，一心只想着多挣点钱，我就努力去做这份活，没有人比我做得更好，所以我一天能拿到十块钱，开始我听到能拿十块钱的时候开心极了，毕竟那个时候我还小，照现在看来还是个高中生哩。但是，洪家老大抽一点，赌场大哥抽一点，带我们的头头再抽一点，层层盘剥到我手上就只剩下三块钱了。第一天我很气愤，但是一起的其他望仔却说‘都是这样，你能有这样就知足吧。’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那群人很傻，为什么别人把你钱抢了，你要告诉自己这已经很不错了，要知足？甚至还要继续摇着尾巴乞怜别人的施舍。我母亲从小骂我是个天生的土匪强盗，我就是天生的土匪强盗。”
他说着眼眸渐渐低了下来，舔着白牙狰狞地笑着，这才是一个疯子真正的表情，可比我装出来的恐怖百倍万倍。
“偶然让我读到一份报纸，那份报纸的内容到现在我都还记得，说的是一个南部走私犯被捉的消息，我觉地这个很有前景，更重要的是当时的人都热衷于开赌场歌厅，这些道我一个刚出的后生怎么能插得进去？所以我决定就干这个。
“但是等到我做的风生水起的时候，洪家那群老东西居然找上门来，他派了五个人，十分嚣张的告诉我，我的生意全都要归他们。所以我给他还回去五只手，我希望他们能够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做人要谦让，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一口吃下才是最好的，但是他们没有，他们没有明白，我就只好再教教他们。
“是他们给了我教训，让我知道做人要大度，要懂得分享。所以等到他们都开始做这生意的时候，我为他们敞开大门，无私的帮助他们，给他们在我亲手建立的帝国里留下一席之地。但是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
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他反反复复说着这些话，渐渐化作一声声狰狞而恐怖的冷笑。
“直到我想起了这些旧事，我也恍然过来，原来不是我做的不好，原来根本不是我的错。关封，你知道错的是什么吗？”他又问向我，这次连眼神也一起投到我身上。
我摇头不语，他忽然露出森白的牙齿古怪的笑了起来，他笑着，抖动着身子，“错的不是我，错的是人，是他们！他们太贪了，他们不知足！”
他仍旧在恐怖地笑着，我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起来。突然，他睁开眼眸死死盯住我，我心里咯噔一下。
“既然是他们的错，既然是他们太贪了，既然他们不知足。那我就将人换一换吧。这东海只能有一个人做主，这个东海只有一座靠山。”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关封。”他看着我冷冷叫道，“我知道你不是关疯子，虽然我们以前没有直接见过面，只是远远看过一样。但是我记得那个关疯子的精气神，你不是。”
突来惊讶之语，我的心顿时落入万丈冰窟之地，汗水湿漉漉的爬满全身。我沉默不语，但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严阵以待。
“虽然我至今还没有找到任何的证据，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一定还与吴国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我们曾经在某个地方面对面见过一样。”
他继续说着，我全身的肌肉都已经紧绷住了，就只等一个信号，而大脑则飞速的转着。
他向我靠近了一些，我没有后退，脚底向生根一样咬在地上。他扬起了手，我捏紧了拳头，他的手落在我的肩膀上的时候，我的全身差点都一起炸裂开来。
“不过，我对这些毫不在意。我从来不在乎我的人是些什么人，只要你能给我出力。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人。”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道。
我们之间沉默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接下来我想要你帮我做一些事，你有兴趣吗？”
而我，我飞奔的脑筋终于找到一丝机会，就算他再怀疑，但是他没有证据。想到这里，我慢慢平静下来，决心回避他的问题，淡然说道：“我需要再考虑一下，我说过我会为你赴汤蹈火，但是我现在也在紧要关头上。”
“没事，我给你时间考虑。”他面无表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