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黯淡，雨淅淅沥沥落下来，下了一夜，我踏着雨水走进警局的大门，腋下夹着一份报纸，露出的版面是半截标题，写着商海联盟。
商海联盟在四月底宣告成立，现在已经是三月，办得很仓促，届时仍旧是东海的一场难得的盛会，众多名流高官都会到场。
刑警队闹哄哄的，张迅的绑架案没有结果，张秀林还未清醒，关键的嫌疑人在昨天毒发身亡，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他杀的线索，暂时确定为自杀，如古代的刺客一般服毒自尽。
昨晚夜里，吴国栋将我们召集到安全屋，将里面的东西两分，所有关于无面的线索全都搬至新的秘密点，剩下的只有一些设备和几具尸体，他们都是我替换过的宿主，仍旧完整保存着，有朝一日还会有用处。
施雯是我发现的，对于她的调查便由我接手。
对于施雯的嫌疑人的身份是保密的，她是不会再用这样的身份出现，我们便用失踪的名义进行调查。施雯就读的D大是国内有名的高等学府，她在学校里十分孤僻，连同班同学都说与她不熟，平日连招呼也很少打，她在大二的时候便搬了出去，舍友都说她是个怪人。
她是个大学生，日常的社交圈子很小，我的疑问便是她是怎么接触到无面，或者说无面是怎么找到她的呢？
我与黎婉在校园里一处咖啡厅中坐下，吴国栋变得十分谨慎，调开其他同事，只让我与黎婉一起调查。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咖啡厅里只有几对情侣坐着，没过多久，咖啡厅门上的铃铛叮铃响起，一个女生抱着书走了进来，我冲她招手。
尹莉是施雯的同学和室友，也是她难得一位说过几句话的朋友，我们向她了解施雯的日常生活。
等她落座，给她递过一杯咖啡，等她喝下放松后我们便开始谈话。
基本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过了，我便问了些更加深入的问题。
尹莉说：“施雯是个怎样的人？说实话我也不是太清楚，她很孤僻，大抵十分聪明的人都有这样的脾气吧，不过我一直觉得她的心中十分善良柔弱，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坚强。要是问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话，我觉得她的骄傲与自尊将她牢牢包裹着，但是这些又太敏感，最后变成一团刺，她成了一个刺猬。”
尹莉又说了很多，让我们更加清楚了解了施雯。杯中的咖啡已经凉了，我合上笔记本，正准备给她道谢。
一直没有说话的黎婉此时突然将手指伸了过来，拦住我合上笔记本，她看向尹莉，问道：“她为什么会搬出去？”
尹莉眼神跳动了一下，忽然低下头去。
“照你所说，施雯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这样，包裹她的骄傲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一团芒刺？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最后甚至会搬出去，她是在逃避什么吧。”
黎婉想起了一些内情，由于时间关系现在才想起，她直起身子，说道：“将她变成刺猬并不是敏感的骄傲吧。邱文巧是你们的同学？”
尹莉的肩膀忽然抖动起来，“那是个意外。”
“一年前，这个学校里发生了一件事，一个女大学生怀孕自杀。调查报告我看过，文字简短，男友始乱终弃，不堪同学嘲讽讥笑，备受打击而自杀。那个女生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尹莉抬起头来，眼圈红肿，“文巧也是我们的舍友，她的死或许我也脱不了干系。你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备受打击而自杀，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尹莉摇着头，眼眶湿润，讥讽笑了起来，“那个混蛋根本就不是文巧的男朋友，文巧那么聪明漂亮怎么会看上他？最后他却在你们的口中成了她的男友，而她背负着放荡的污名，她的死你们也是凶手！”
尹莉愤愤站了起来，夺门出去，我只好追上去，我在行政楼前追上她，她正站在大门前，抬头看着楼顶。
我走进她，看向她目光的楼顶，“她就是从那里跳下来的，在月光清幽的夜里，一跃而下，干干净净地死去。”
“很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我安慰道。
“你是警察吗？”
“我？算是吧。”
“她跳下来的时候你在哪里？”
“或许已经睡下来了。”
“睡得安稳吗？”
“我从来没有睡安稳过。”
尹莉笑了起来，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转过头说道：“施雯喜欢她，不可自拔地迷恋着她。”
我惊讶地点着头，“她是怎么走出来的。”
“她没有走出来，她变成了刺猬。”
我想了想，又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度过的。”
“我不知道，只知道那个时候她经常早出晚归，直到后来干脆搬出去。好像经常参加一个类似宗教一样聚会，就在学校外的教堂里。”
“聚会？什么聚会？”
“我也不清楚，再后来她就搬出去了。”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她是在课前抽出时间与我们谈话，便在脸上抹了一把急匆匆与我道别跑去上课。
等她走后，黎婉从后面走过来，我冲她道：“我得去那个教堂看看。”
教堂在校门外的第三条街中，年代久远，与整条繁华的街道融为一体，只剩下高耸的十字架与整条街分开。
我过去的时候门半掩着，踌躇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教堂被四周压缩地只剩下一个中厅，抬头便看见斑斓的花窗下的基督受难像，下面是联排座椅，座椅陈旧，此时空无一人。
我向前走着慢慢观察着四周，这时从后面走出了一个神父，神父三十来岁，面色和善，看见我双手合握垂在腹部道：“你好。”
我将他大量了一遍，“抱歉，见门开着便冒昧进来了。”
神父温和的笑了笑，道：“无妨，主的大门为所有人敞开。”
我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他又道：“不知道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没有，没事，我就是看见在这么繁华的街道里有一个教堂，心生好奇，便走了进来。这里看着有些冷清。”
“见你的模样不像是普通人，能冒昧问一句先生您是做什么的？”
我心中顿了一下，坦言道：“我是警察。”
神父不露惊讶，只是道：“我们这儿什么人都来过，就是警察少来。我有什么能够帮你的吗？”
我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有，呃，我有一个同事在周围有事，我就是好奇进来的。”
神父仍旧微笑着看着我，这时黎婉从外面走过，像是无意督见我的身影又折了回来，叫道：“祁牧？你怎么在这里，我一出来就不见你人影了，走了。”
我冲神父笑着点头，转身和黎婉一起离开。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低声道：“给我弄个新的身份，高学历，背景单薄，最好是近来遇到什么挫折的。”
黎婉点着头，我们望着前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