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一连下了好几日，大水蔓延，无一处干燥，连日都陷在这阴云之中，人难免不安起来。
大雨将东海隔成另外一幅境地，所有人都蛰伏起来，安静躲在暗处，静待太阳露头的那一瞬间。
高天齐近来倒是睡得十分安稳。
裘文清撑着伞，一脚深一脚浅走在雨地里，她是一个人出来的，没有走在有光的地方，在这种时候独自出来是极为危险的。
裘文清最后走进一处偏僻的酒吧里，等她进去后，有个乞丐模样的人走过来，就蹲在酒吧门外。
酒吧格式老旧，顾客稀少，老板兼当酒吧站在吧台擦着酒杯，裘文清走上去递上一张卡片，老板头也不抬，递给她一把钥匙。
裘文清依照钥匙上的标号进到三号房间，里面早就给她准备好了酒水。她坐下来，眼神在四周扫过，房间除她之外别无外人。
她便靠在椅子上，大声道：“既然约我来此，何不现身一见？”
此时，背后的房间里响起一道声音道：“裘大小姐，我一直在此。”
裘文清沉默了会儿，又道：“你真是关疯子？”
“信与不信，全都在你了。”
“这不是我信不信的事，既然你说是他，便要拿出些证据来。”
那边哈哈大笑起来，道：“裘大小姐那日在我耳朵上咬的那一口，我到如今还在隐隐作痛啊。”
裘文清脸一红，又道：“你果然没死，一早我便预感到了，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要躲藏这么久？”
“此事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我只能说我也有我的苦衷。不过现在你们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麻烦，有人在做局坑害你们。”
“我知道，这次还要多亏你的提醒。不然等到他们一口将我们吞了还不自知。”
“情形只怕比你预料的还要艰难一些，你们所面对的是个恐怖的庞然大物。这场仗，将会是决定你们生死的战争。”
裘文清心思缜密，一下便猜了出来，道：“这就是你此次突然出现的原因？”
“没错，佟安安是他们请来的援兵，这一招十分高明，将你们大部分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而他们便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接下来，希望你能听听我的意见……”
裘文清听罢，笑道：“真是有趣，这场仗一下变成你们两个疯子之间的战争。”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有事可以直接来这里，老板是可以信任的人。”
裘文清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道：“你真的不愿现身？你那兄弟可是想念极了，正四处寻你。”
“现在还不是好的时机。”
裘文清又说了几句，那边已经没有了回音，便带着讯息怅然离去了。
我从酒吧后门走出来，望着昏暗的天光一阵叹息，我实在不愿重拾起过往的身份，因为一旦拾起，便不能轻易放下了。
我没有直接回去，绕了远路进到一处偏僻的老街，老街颓圮依旧，摸着斑驳的墙体，往事历历在目，只是时过经年，早已物是人非。
在老街的尽头有处房子，吴国栋买了下来，底下有密室，便是他准备的安全屋。自从那次在警局察觉到无面人的存在之后，吴国栋便与我们进行了切割，很少再来这里。
我再回到这里，已经是一年过去了，里面却是纤尘未染，有人常来这里清扫。
我在一排巨大玻璃罐前坐下，里面陈列着数具尸体，浸泡在药水之中，多年过去了仍旧栩栩如生，有一个罐子空着，里面本该放着祁牧的尸体，后来移出去火化了。
我端详着他们，就像在看我自己，心却空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
这时，上面忽然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应该还有脚步声，只是轻的很，像是猫儿一样，这个时候还会又谁会来这里？
我便躲了起来。
我躲在暗处瞧地真切，黎婉顺着楼梯走了下来，她也坐在我原先坐的椅子上，怔怔看着面前的尸体。
我一下紧张起来，因为椅子上此时应该还是温热的，她果然发现了，立即站直身子，眼睛扫过密室的各个角落，眼神十分警惕，或许还有其它的情况，我可来不及去猜想，着急去躲藏。
黎婉的脚步开始动了，终于，我看见旁边的角落里有处暗门，我便急忙躲了进去。
暗门里面只有一个小房间，没有灯光，暗的无物。
我背靠着门，心神全在门外，黎婉脚步一直很轻，我还是感觉到她正朝这边走来，一步一步，心怦怦跳起来。
她也发现了这堵门，伸手去开，我死死压住门，她是打不开了。
她便也背靠着门滑坐下来，背对背靠着，隔了一堵永远也无法打开的门，有形无形的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我忘了她靠在门外靠了多久。
她好像哭了，不知为何。
等到她走了，我才发现我手中也有泪水，不知为何。
我只好转移注意力，看向面前，在黑暗中待了很久，眼睛适应了，看清了面前。
这是个小房间，我一直没有在意过，这个密室是吴国栋亲手设计的，想这种暗门有很多，我并未一一查看过。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我走了过去，打开手机，看得更加清晰。这里显然很少有人来了，桌子上积满了灰尘，上面放着一张纸和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的电量耗尽，无法打开。我便拿起旁边的纸。
这张纸是画纸，正是吴国栋一直带在身边的真假猴王画像，不知为何会放在这里。
密室里没有其它的东西了，我便将画纸放回原处走了出去。
“黎婉要结婚了。”吴国栋站在我身边说道。
我想告诉他昨晚的事情，最后忍住了，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下头。
吴国栋看了我一眼，叹气道：“要不要我告诉你回来的消息？”
“千万不要。”我急道，“这或许会是最好的结果。”
吴国栋又长叹一声，道：“祁牧，她并不幸福。我能够看出她对你的思念。”
我下定决心道：“我已经不是祁牧了，不是吗？”
“不管你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你变的只是一张脸，你仍旧是你。”
“我是谁？”我冷笑起来，“我早就忘了，从我成为无面人的那一刻起，我便忘记了。”
吴国栋自责道：“这都怪我。”
“怪你？呵，这不怪你，只怪那阴差阳错地命运。”
“要不是……”吴国栋还想说下去，我打断他道：“此事不用在说了，我们谈谈接下来的事。我已经知会过裘文清，接下来他们会直接向高天齐发难。”
吴国栋皱起眉头，“裘文清？她会听你的？”
“我的话她自然不会信，但是换成关疯子就不一样了，你好好看就是了。”
吴国栋的眉头皱地更深了，话也变的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