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没打算回实验室，一个人沿着蒲县的小路瞎走。
小县城一到晚上就格外安静，环城东路一带的酒吧街和餐馆颇多，是蒲县年轻人聚集的地方，还算热闹，走过这一片，就彻底静下来了。
街上只有三三两两散步的人，偶尔还有一两辆空车的士停在苏澄边上试探。苏澄像个失了魂的躯壳，一路晃荡着，心里想着回家，却又不知不觉走到实验室附近。
来都来了，索性在附近找了个小酒馆，直接点了一斤桂花酿。
苏澄酒量算不上多好，但就像古话说的“女生自带二两酒”，多少还是能喝点的。要是早知道宋之庭对她一丁点意思都没，之前那六杯酒她就自己喝了，瞎制造什么暧昧氛围啊…
一斤桂花酿下肚，度数再低苏澄也有点禁不住。
小酒馆没什么人，老板频频向苏澄的方向侧目，自己开的是小酒馆，人家都是吃饭配酒，这女孩子倒好，花生米都不点一个，直接点了一斤酒，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忍不住上前询问，“小姑娘没事吧？要不要打电话叫人来接你啊”
“凭啥…不喜欢我凭啥摸我头…还给我送…送资料…还夸我…还…还送我上下班…还有…还有…渣男！”，桂花酿生效，苏澄总算憋不住了，高声吐槽宋之庭，抓着陌生老板就是一顿骂。
“唉哟你这，可不能在我店里撒酒疯啊，有没有人接你”，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把周边的瓷器挪开…
“渣…渣男！谁让你摸我…头的！”
“诶你可别乱说啊，出来出来，外面醒酒去…”
酒馆老板深怕苏澄酒醉乱来，再听她嘴里说的“摸头”之类的话，赶紧把人带到门口门槛处，让她自己吹风醒酒。
苏澄在门口做了半天，意识逐渐清明，才打车走人。
坐在出租车上的苏澄觉得自己酒醒了，但没完全醒。
明明在往回家的方向开，但头却控制不住地转向后方的实验室方向…
嗤…真是…不甘心啊。
自己明明没有开口表白，一句暗示就把他吓得这样？不甘心…不甘心…苏澄背脊一个打挺，差点把司机吓得急刹车。
“师傅，我改个地址，你给我调头送回实验室吧”，不管怎样，她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十一点，聚餐应该早结束了，苏澄赌宋之庭回了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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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没人，苏澄找了半天，正准备放弃，听到天台似乎有水声。
宋之庭还真在天台。推开天台门的苏澄有点懵，见过一个人天台喝酒的，还真没见过天台喝茶的。
“怎么回来了？”宋之庭也有些讶异，看到苏澄居然还回来了。
“回来有点事…你为什么不回去”，见到人的苏澄又怂了一把。
“看论文看得有点累，上来凉快凉快，不着急回的话要不要陪我喝会茶？”
宋之庭一手还拿着茶杯，身子斜斜地倚在天台墙上，明明喝的是茶，却像喝酒一样眯朦着眼看她，明明持着一腔清冷的嗓音却要娇娇地开口，苏澄心想，这样的邀约，让人怎么拒绝…
明明是回来兴师问罪的…这算什么事啊…
“不行么？就喝一会…”宋之庭没给苏澄拒绝的机会，再次邀约，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明明刚刚当众才拒绝了苏澄的暗示，大概是醉了吧，或者…只是需要跟人说说话。
“行”行，苏澄心想，美色当前，就算刚被你拒绝，也行吧。
“过来，坐这里。”宋之庭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苏澄盯着宋之庭一脸迷蒙的样子，有点困惑，喝茶也能喝醉，这状态比刚刚在店里喝酒还厉害…
“宋之庭”
“嗯？”
“喝茶也会醉？”
“呵…会啊，你听过茶醉没？”
“没听过，所以你醉茶了吗”
“没呢，醉茶可不是醉酒的样子”
“是怎样”
“会心慌，然后头晕，严重的可能会发抖”
“哦…”，苏澄心想，这茶醉的反应跟自己被拒的心情可以说十分相似了。
两个人瞎扯了几句又恢复沉默，苏澄觉得此刻的宋之庭很不一样。平日的宋之庭给人一种“一切有我”的安全感，但今天的宋之庭有点…易碎的柔弱感，莫名其妙…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想，他会不会是因为拒绝了自己…觉得心有不安？
“你是蒲县人吧？”宋之庭忽然凑近问她。
“啊，是啊…祖上三代都是”苏澄闻到他身上的茶香，莫名觉得很适合他。
“噗…祖上三代，那我也是，可能还不止三代。”
“原来你也是蒲县人，我以为你是A市的”，苏澄一直以为宋之庭是A市人，如果是蒲县人，那不远万里来这个小实验室工作就不那么奇怪了。
“我只是在A市读书，除了在A市的几年，之前十几年都在蒲县生活”，宋之庭平时没怎么说过自己的事，苏澄不知道也正常。
“啊…我一直以为你来实验室的原因是大家传的那样…”
“怎么传的？”
宋之庭一边问一边给苏澄添茶，仿佛问的不是自己事。
苏澄盯着宋之庭骨节分明的手，配上那套金贵的紫砂茶壶，莫名有种浑然一体的感觉。不过好好的茶壶，偏偏配了个大铁盘，说起来还挺像宋之庭现在的境况的，大好的前途不要，跑来这小地方…
“说你被排挤，分配到小实验室，也有说你是‘先下乡后升官’，以后要当大官的！”
宋之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传言。“嗤…离谱了，我没有打算走仕途，哪来的官，排挤也不至于，回蒲县是我自己坚持的，反而是身边人都劝我别回，这里…确实没有大城市实验室那么吃香，或者说…没那么有钱途——金钱的钱”
“所以…为什么回来？”苏澄低着头，手指蘸着茶水在地上瞎画，心里默念，为啥都好，别是为了女人回来的就行…自己刚刚才被拒绝，可经不起这样的刺激。
宋之庭盯着苏澄看了一会，转头看起了月亮。
就在苏澄以为他没打算回答时，宋之庭轻叹一口气，缓慢答了一句。
“我说回来为蒲县献身，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