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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以物换物

“巴奇停止了思考。”

断了一只左手的阿萨迈特拖着沉重的脚步在空旷的房间里踱步,他没有呼吸也不需要呼吸,却张开嘴巴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堵在胸口的那团东西吐出来一般。

阿萨迈特一共有八十六名“孩子”,巴奇是最小的那个,每一个从人类转化为阿萨迈特的血族,曾经都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名字,时光长河的冲刷中阿萨迈特连自己本来的名字也忘记了,却没有忘记孩子们的,他虽是长老级别的血族,挑选继承人的眼光却并不高明,有时候甚至随性挑选,想找个儿子解闷的时候就去人类世界找个看着顺眼的去初拥。

二十世纪,现在统领十三氏族的亲王还在地下沉睡,血族的力量也因为人类科技的崛起而逐渐衰退几乎走向毁灭,但凡是度过那段时光的血族都不愿意提起各自的经历,他们像是下水道里的蛆虫般活着,枪弹、阳光、女人身上琳琅满目的首饰都成了足以致命的因素——尽管在战争爆发之后,他们的菜单又逐渐丰富了起来。

没有人喜欢战争,但凡是会思考、伤心愉悦的生命体,都不会喜欢战争,阿萨迈特也不例外。

战争会带来死亡,血族十分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们活的越长就越怕死,因为这漫长的生命包括了太多回忆,阿萨迈特真正畏惧的与其说是死亡,不如说是忘却。

尽管就算他死了,记忆一样会被其它的阿萨迈特所继承,但是他也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属于自己内心一隅的小秘密。

为了保护那个只属于自己的秘密,阿萨迈特战战兢兢地活了几千年,因为如果他死了,这份记忆便不复存在。

阿萨迈特还记得那个抱着木头盒子坐在烧毁的房屋前哭泣的小男孩,在生日的当天,男孩刚刚从父亲手中得到珍贵的生日礼物,敌军的飞机便毫不留情向地面投放了燃烧弹。

大火烧光的不仅是人们的房屋,还有他们的希望。

阿萨迈特经历过无数次战争,他清楚地明白这个年纪的孩子失去了父母就等同于死神在身上打下了烙印,他们要不是活活饿死,要么是被敌军的机枪打死,死法虽然有很多种但是目的地只有一个。

男孩的嘴角还黏着一丝糖汁,喉咙里流淌的鲜血甜美诱人,阿萨迈特情不自禁地靠近,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涎水在口腔里打转,阿萨迈特问:“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巴奇·布隆。”孩子小声地说,“请问你是死神吗?”

“死神?不,我不是神。”他是一名靠暗杀为营生的血族杀手,手提箱里是各种杀人工具,手枪、麻醉剂、微型炸弹一应俱全,比起牵引灵魂的神灵,他更像是游走在黑夜里的梦魔,“我是吸血鬼,你读过恐怖故事对吧?吸血鬼是专门在黑夜里出来吸食人类血液的恶魔——”

阿萨迈特怀着欺负的心情说着冰冷的话,他不喜欢简单粗暴地咬断别人的喉咙,他想要让这个小猎物害怕、颤抖、嚎啕大哭地跪地求饶,看他的眼泪和屎尿一齐流出的搞笑场景。那样阿萨迈特在享用猎物的时候会觉得格外开心。

出乎意料,孩子的情绪很平静,他既没有哭号也没有害怕,反而是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阿萨迈特:“那么你能把我也变成吸血鬼吗?”

阿萨迈特问:“你不怕吸血鬼吗?”

“怕。”孩子说,“飞机更可怕,还有枪声,还有人。”

阿萨迈特愕然。

他蹲下身子,抚摸着孩子的脸颊:“现在你还太小了,如果现在把你变成和我一样的生物,你这一辈子只能作为这副模样活着。十年,十年后如果你还憎恶着人类,我会满足你的愿望。”

……

叶隐。

阿萨迈特捏碎了手里的高脚杯,亮晶晶的玻璃碎片扎进他苍白的皮肤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血族的肉体是感觉不到痛的,只有当武器烧灼他们灵魂的时候,他们才会有痛彻心扉的感觉。

走廊里回荡着皮鞋踩在大理石砖面上的声音,阿萨迈特凝神静听,那个脚步声他并不陌生。

“乔治·梵卓。”阿萨迈特拉开房门,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你来我的宫殿做什么?”

“Ciao,我不能来探望一下消失两个月的参谋官么?”与第一次出场微有不同,乔治·梵卓不再佩戴高礼帽,他换了一顶扁平的黑色礼帽,穿着黑手党一样的西服,戴着只有半截的黑色手套,手上捧着一只长方形木盒,“见面礼。”

“我并没有答应加入你的组织。”阿萨迈特意味深长的说,“小鬼头,你才活了多久?”

乔治说:“六十年。很短么?对于人类来说,我的年纪足以成为长者。”

然而对于血族来说,六十年不过是一片指甲盖这么大。阿萨迈特心里虽然这么想,却并没有出言反驳,他活了两千多年,乔治·梵卓于他而言就像是还在母亲子宫里吸取养分的婴儿——尽管对方的能力已经可以媲美亲王。

乔治扬了扬手中的木盒:“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到访,但是你必须接受我的礼物。”

阿萨迈特有一点无语,好吧好吧,让我们来看一看这里面装的是香水,玫瑰花,还是爱心型的定时炸弹?

总而言之梵卓家的审美观阿萨迈特不敢苟同,所以当他打开那盒子的时候,还是深深地为之震惊了。

一只骷髅手。

一只上了年纪的、风霜刻骨的、蕴藏着无穷魔力的骷髅手。

当木盒打开的一霎那,阿萨迈特几乎被扑面而来的黑暗气息所压倒,他在慌乱中强行稳定心神,暗暗倒抽一口冷气,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这是……?!”

乔治·梵卓露出会心的微笑:“是的,这就是‘那位大人’的手,雷弗诺家族独一无二的圣物——该隐之手!”

阿萨迈特用力眨了眨眼睛,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该隐之手隐藏着世界的秘密,乔治出于什么目的要将这圣物送给他?

“雷弗诺家族的圣物,你是怎么得到的?”阿萨迈特不相信以乔治的本领能够接二连三地从别的家族夺取圣物,虽然乔治本身很强,但是那些亲王也不是吃素的。

“当然是用灵杖交换来的,能够拿来交换圣物的也只有圣物了吧?”乔治说,“那根没用的手杖我已经玩腻了,正好雷弗诺亲王一直想用灵杖的力量来教训‘纵火者’——我们达成了和平协议。”

阿萨迈特嗡动着嘴唇,他渴望该隐的力量,比任何人都渴望。

一次大意让他失去了左手,但是现在,他得到了最好的。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安排?

乔治“啪”的一声阖上了盒盖:“这么好的东西,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摸到、谁都可以拥有的。参谋同志。”

“你想要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乔治说:“很简单,我想和你们家族借一样东西。”

“不可能。”阿萨迈特脸色旋变,他知道乔治要借什么,能让这家伙感兴趣的只有圣物,“天使刺我是绝对不会交给别人的——”

“只是‘借’一下而已,我会还回来的。”乔治贴近了阿萨迈特的耳朵,“毕竟能对抗那人‘刑斧’的,只有你们一族的圣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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