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外边格外的冷，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一片，就连路面都结冰了。
身材修长的男人立在门前，神色有些严峻。
镇上的饭店供销社包括黑市，全都已经关闭，再往繁华一点的地方走情况也是一样。
现在除了公社大队长，胡家村的其他干部早就在一周前悄悄离开，首当其冲的便是那缺德村长胡致富。
村里的社员已经没人管了，贺家倒是不缺吃也不缺穿，只是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顺利挺过这个冬天……
一件毛绒绒的披风搭上来，贺祁转身反握住她的手。
二人并肩而立。
林杏儿开口：“怎么了？”
男人摇摇头，伸手揽住娇妻，“新年快乐。”
“嗯，你也新年快乐。”
外边风大，贺祁担心林杏儿着凉便准备带她进屋，可这时远处燃起一股黑烟，不像是失火，倒像是一种信号。
男人凌厉的眉峰蹙起，深远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一处。
“我去看看。”
林杏儿拉着他：“我也去，万一有事我能帮上忙。”
想了想贺祁点头同意，二人交代好贺云贺桑便骑着二八大杠匆匆离开。
村子南边一处茅草屋。
火堆还在冒烟，底下是柴火，上边铺了一层松树。
空气中都是松叶焚烧后的特殊香味。
点火的就是这家人。
贺祁将车藏在了不远处一人高的野草堆里，他牵着林杏儿小心靠近。
里面不断传出女人的痛呼。
“俺去看看俺爹咋还不回来！”伴随着口音浓重的语言，一长相淳朴的年轻男子开门出来。
“哎阿俊，你去个啥！不就是请个接生婆嘛大多点儿事，再等等！”阿俊他娘慢悠悠地拉住他，显得很是从容。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贺祁开口。
“你们……”叫阿俊的男子还有些摸不清头脑。
林杏儿连忙接话：“我们看见了狼烟，所以才赶了过来，你们需要帮忙吗？”
眼前这对男女衣衫整洁得体，相貌更是不凡，那身材瘦小的老太婆谄媚靠近。
“哎呀，你们是夫妻俩吗？长得可真是俊啊，大冷的天不如快进屋喝口热茶吧……”
身形高大的男子上前一步，隔绝了老太婆跟林杏儿。
阿俊才反应过来，这两位大概是来帮忙的好心人，男的他见过，好像姓贺，住后山的，那个女同志大概是他媳妇儿。
“这烟是俺放的没错，是这样的，俺女人她现在难产！俺爹去请接生婆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
他是第一次当爹，又遇上了紧急的难产，一时情急便点了狼烟看有没有人可以帮忙。
里面的痛呼忽然加剧，阿俊脸上血色全无。
“婆娘！”
屋内，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林杏儿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年纪不大的清秀女子。
她脸上全是汗水，嘴唇发白甚至有些乌青，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下身那一片已经被血水还有其他液体弄得里外湿透。
痛呼还在继续，看起来她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屋子里陈设简单，跟大部分胡家村的人一样。
阿俊他爹是做木工的，一家人前年才搬到这里落脚，当时阿俊还没成家，这个媳妇曾是个知青，只因家里条件不好才被迫嫁给了阿俊。
阿俊他娘一脸不耐的说：“装什么装啊，有那么痛吗？当年我们生孩子那会儿还能下地干活呢，不像某些人，假娇贵！”
林杏儿皱眉，“她需要保暖，接生婆到底多久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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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上前用一床干净的褥子围住产妇，这一举动可把那老太婆给心疼坏了。
“哎幼！那是我去年刚做的新被子！造孽哟……”
贺祁待在门外与阿俊交流情况，原来接生婆的家离这里并不远，来回只需要半小时而已。
阿俊有些担心自己亲爹，但他婆娘此刻又离不开人……
贺祁当机立断，“杏儿你能留下来照看她吗？”
林杏儿在屋内高声答可以，她已经给产妇喂过灵泉了，撑到接生婆过来问题不大。
随后贺祁带上阿俊，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去找阿俊他爹。
在林杏儿的强烈要求下那老太婆才抠抠搜搜的点了一只火炉，屋内瞬间暖和了许多，产妇身上也不冒冷汗了。
“热水呢？还有干净的纱布和消毒酒精，都准备好了吗？”林杏儿问。
老太婆守着自己的火炉子，心疼的看着里边那几块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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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里念叨：“什么跟什么……生个孩子而已，那么讲究干嘛？”
林杏儿两眼发黑，只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婆婆！
“其他没有就算了，热水你总可以现在去烧吧？”
“烧水不废柴啊！你是她什么人？要这要那的，也没见你给我们家送什么好东西……”
“你儿媳妇给你生孙子你还想别人倒给你好处？老人家，您没事吧？脑子烧坏了？”
老太婆被明着讽刺，那脸色瞬间不好看了，“你这姑娘说话这么难听！你说谁脑子坏了，啊？！”
“我又没有请你来！行了行了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们家啊不欢迎你！”
老太婆最开始以为能在林杏儿身上捞点好处，谁知道她就是来捣乱的，还浪费了家里好多东西，简直心疼死她了！
林杏儿气道：“让我走？我要是走了你的大孙子可就危险了！”
那老太婆嘴角一撇，“什么大孙子，她那肚皮圆熘熘的，一看就知道怀的是个没把的！”
好啊，挂不得老太婆对她儿媳这么差呢，原来她一直觉得这胎不是男宝。
床上的女孩意识清醒了一点，她轻轻扯了扯林杏儿的袖管，“姑娘，你别跟她吵了……额咳咳，她现在是巴不得我难产而死呢……”
“你别说话了，留点体力。”
见这俩姑娘站同一战线，恶婆婆自觉没趣便直接回了后院。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林杏儿，住后山的。”
产妇虚弱开口：“你……就叫我小荷吧。”
“嗯，小荷你坚持住，你丈夫他很关心你，他们正在去找接生婆的路上，等接生婆来了你们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小荷苍白的脸上露出澹笑，想到那个憨厚单纯的丈夫，眼里瞬间积满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