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刚拓宽的中山路上行驶着，隔离墩将机动车和自行车分开了，这样比以前安全多了也增加了城市的美观。望着眼前的一切，小钢心中感慨颇多。他参军前曾来过几次城里，都是和爸爸一起来的。那时秦山靖刚从北京军分区后勤处调过来，就住在建生开酒店的地方。记得他第一次进城是跟六爷和爸爸他们三人一起来的，当时门口的哨兵没让他们进。六爷说我是来找儿子的，哨兵问您儿子是谁？他说是秦山靖。哨兵立刻变得亲热起来，一边向他们指点着秦山靖的办公位置，一边拿起电话给接待室打招呼。小钢这时才从哨兵的口中知道二叔是这儿的政委很有权。没多大会，就见一位年轻的军官朝他们走过来，他一见面就朝六爷微笑着说：“老人家，秦政委在开会他让我先把你们送到家去。”
……
“小钢你的想法是对的，在乡下确实是没有什么出息。”建生的话打断了小钢的回忆，“你知道大锁现在混得很不错，上个月他在西郊买了一亩地正在盖房子呢。”
“他不是在城里干瓦工吗？”小钢不解地问。
“是的。不过大锁的头脑很好使，开始给人打工后来就自己领了几个人另起炉灶。他三天两头地来找我爸，让他通过关系给找活干。如今他手下已经带有百十号人，并在市区租了一套房子挂起了求质建筑总公司的招牌，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老板了。”建生眉飞色舞地说着。
小钢的表情很平静，但内心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哥，我刚才看到满意了。”娟子忽然这样插话说。
“真的，我怎么没看到？”小钢忙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他开着一辆红色的出租车，里面有乘客。”娟子继续说。
建生望了望小钢然后又急忙把脸转过去，“满意开出租车也不错，一个月能挣个千把块，他在南关还租了两间房子。”
小钢望着建生问：“看来你们经常见面了？”
“是的，你知道，大锁现在为了接工程经常来我这里请客，有时还和几位朋友喝个闲酒什么的。”
“大锁上学时就很聪明，长青叔的木工手艺他一看就会。到是平常胆小怕事的满意，竟也出来到城里闯天下，我确实是感到有点意想不到。”
“我听大锁说过满意曾在他那干过一段时间，后来认识了一位叫周颖的女孩。她老家是湖沟的，离我们村只有十几里路。周颖的姨表哥是出租办的负责人，后来满意就不在大锁那干瓦工活了。满意学开车的钱还是从大锁那借的，当年的年底他就把钱还给了大锁。”
“满意的运气真好。”小钢有点羡慕地说。
“说真的小钢，我觉得在许多方面你都不比他们差。别在犹豫了先在我这干着，你会比他们更有发展前途的。”建生在鼓励着他。
小钢苦笑了一声：“ 建生哥，别挖苦我了。你知道我脑子笨，对做生意是一窍不通的。”
建生把车拐进一座新建的住宅小区内，“小钢，别这么认为。其实做生意和处人为事是一样的，因为你的朋友多了做生意的门路也就相应地多了。就拿大锁来说吧，他开始全靠着我爸给他拉关系找门路。现在他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也就用不着时刻找我爸给他打点了。”
小钢点了点头觉得建生说的话不无道理。
建生在六幢四单元前停下了车子，掏出手机拨了几个号码。
“凤云吗，我到了，你下来吧。”
“小钢和娟子不是来了吗，怎么不让他们上来坐一会。”话筒里传来了凤云的声音。
“等我们在爸那吃好饭再过来。”
“好吧，我这就下去。”
建生挂断电话望着小钢问：“要不要喊大锁过来，你们都怪好几年没见面了。”
小钢想了想说：“这次就算了，吃过饭我还要回去，等下次吧。”
小钢话没落音，就见一位身材臃肿的孕妇从楼梯口走了过来。
建生向身旁的小钢说：“你嫂子来了。”
小钢忙从车上下来向她迎了过去，“嫂子，你好。我是小钢。”
凤云停下脚步望了望他，“我常听你建生哥提到你，怎么是来家探亲吗？”
“不是的，我退伍了。”
这时娟子也下车走了过来。
凤云拉着娟子的手俏皮地说：“我们家娟子真是越长越俊了，大爷真是好有福气。”
娟子羞涩地笑了笑。
建生落下车窗玻璃，“凤云，别耽搁了抓紧时间上车吧。”
小钢伸手将车门打开，凤云便在娟子的搀扶下坐到了车里。
在经过《满堂春北京正宗果木烤鸭店》的时候，建生停下了车。
“等我十分钟。”他说着关好车门走了进去。
“小钢，回来准备干什么？”凤云在后面问小钢。
“这次来就是想找点活干的，建生哥让我先在他的酒店帮帮忙。”小钢说。
“不错，他
这段时间确实很忙。”
“我没有把握，不知道能不能干好。”
“你大胆的干就是了，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建生提着烤鸭从里面出来，边走边接着电话。来到跟前他打开车门，将手中的烤鸭交给凤云。
“是大锁打来的，他说今天没事要到我那喝几杯。我说小钢来了，现在正往爸那去呢。他听后很高兴，说一会也赶过去。”说话间建生启动了车子。
小钢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来，“真是太巧了，本来说下次再见的。”
“我们先过去，他一会就到。”建生操作着方向盘在市区的街道上穿梭着。
在四环东路北侧有一个非常庄严肃穆的高大院门，旁边的牌子上写着：淮海军分区。透过装有铁栅栏的围墙望过去，里面树木茂盛松柏林立，还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坪。在正中的办公楼台阶旁分别栽着两棵高大的云松，西侧有一个水泥地的篮球场。建生减了车速慢慢地开了进去，门口的哨兵认识建生还给他敬了个军礼。他们从办公楼西侧的篮球场旁，顺着两侧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小路来到了后面的宿舍区。
在一座两层别墅前建生停住了车，“我们到了，爸一定在家等急了。”
果然话没落音，院门打开了秦山靖探身向外面望着。他上身穿着一件烟灰色的鸡心领羊毛衫，外面罩着藏青的羽绒马甲，下身是棕绿色马裤呢军裤。秦山靖身材魁伟，很有军人气魄。
小钢忙从车上下来，“二叔，我来看您了。”
秦山靖激动地上下打量着他，然后在他的右胸轻轻地锤了一拳。“好小子，像个男子汉。快进去吧，你婶子今天亲自下厨这会正忙着呢。”
小钢双手搂住了秦山靖，眼圈很快就湿润了。“二叔，非常感谢您当初把我送到了部队。这些年我在部队学到了许多东西，更学会了怎样去做人。”
秦山靖非常高兴地说：“孩子，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就证明这几年的兵你没有白当。”
小钢和娟子一道，从车后备箱里取出牛奶和水果。“二叔，我没给你们买什么，这些是我和娟子的一点心意。”
秦山靖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小钢，我们是自家人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你和娟子什么时候来我和你婶子都欢迎，只是不要再买任何东西。”
“我知道了二叔，下次一定注意。”小钢说着和他一起走进了院子。
建生走到娟子身旁从她手里接过苹果和香蕉，“娟子，你先去厨房吧，我妈早就想你了。”
娟子便穿过客厅向厨房走去，厨房的对面就是餐厅。长方形的红木餐桌上，已摆上了刚炒好的几道菜。二婶司红艳正在煤气炉前做着清蒸桂鱼，她是皖南人清蒸桂鱼是她的拿手好菜。保姆张妈正在水池子里洗刷着杯盘，然后放在一个不锈钢的架子上淋着水。
“二婶，我来了。”娟子的声音不大不小，让人听了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司红艳一看是娟子，便高兴地向她说：“娟子，今天二婶专门给你烧了这道菜，等会你好好品尝品尝。”
“我还没进来就闻到了诱人的香味，二婶还是您疼我。”娟子说着已走到司红艳跟前，她小鸟依人般地偎在司红艳的肩上。
司红艳爱抚地转过身把她搂在怀里，“我的好闺女，你没事时就常来，婶子一定每次都给你做好吃的。”
“二婶，我要是明年考不上大学就来城里陪您。”
“我们家娟子的成绩那么好，怎么能考不上。你放心，到时我一定亲手做几道大菜来奖励你。”司红艳在娟子的脸上疼爱地拍了一下，然后把煤气灶调成小火。“张妈，五分钟后就能关火端上去了。娟子，我们过去吧。”
她们相拥着走出厨房见餐厅空无一人，司红艳便向客厅喊道：“老秦，菜都做好了，你们还不快过来。”
“我早就饿了，看看妈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凤云忙从沙发上站起身向餐厅走去，还被椅子绊了一下。
司红艳见状既心疼又埋怨地说：“你都是快到预产期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我今天还特意让张妈炖了乌鸡汤，待会你和娟子都尝尝。”
“妈，我怕胖，您看娟子的身材多好。”
娟子上前搀着凤云走进了餐厅。
“嫂子，你别夸我，人家可都说你是魔鬼身材。”
凤云大笑了起来，“娟子，你听谁说的？”
“在你们的婚礼上，我听建生哥的几位朋友说的。”
“他们是在逗你玩的，你看嫂子现在就是一个十足的丑八怪。”
司红艳在一旁嚷了起来：“哪个女人都得走这一步，别想其他的只管把身体保养好就行了。”
这时秦山靖已在中间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他让小钢坐在自己的旁边。建生端着烤鸭走过来，放在秦山靖的面前。
“我爸在北京干了近十年，常说北京菜没有对味的，只有这烤鸭。”建生说着坐在了小钢的身旁
。
“今天除了是小钢和娟子来，不然我是不会让你买的。医生说他血压有点高，少吃荤菜和油腻的食物。”司红艳说着还关心地看了看秦山靖。
“妈，您别草木皆兵的，鸭肉含有丰富的营养蛋白质和维生素，还有人体所需要的全部氨基酸且脂肪的含量也不高，我爸吃了没有事。”建生说着已开始往秦山靖的杯子里倒红葡萄酒。他倒好酒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便咕哝着说：“大锁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你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到了哪里。”秦山靖说。
建生掏出手机正在拨号，就听见院外的门铃响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他立刻跑过去开门。
不一会，大锁就拎着红色塑料袋走了进来。他把塑料袋放在秦山靖常坐的沙发旁，然后和建生一起走进了餐厅。
进了餐厅他首先向秦山靖躬身施礼说：“山靖叔，这段时间忙没过来看您老人家，还望您老人家不要见怪。”
秦山靖笑着说：“你们年轻人要以工作和事业为重，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来玩，我和你婶一点都不会怪你的。你坐下吧，我们现在就开始。”
大锁坐在了建生旁边，他望着小钢心情显得非常激动。“小钢，你来几天了？我和满意整天都唠叨你。”
“三四天，我一回来就去找你们，可是你们都出去打工了。前几天我和玉才到小新那去了一趟，中午没回来在他家吃的。”
“小新在家搞粮食收购，生意做得很不错。”大锁说。
“小钢，大锁现在也是老板了，生意比小新做得还要大。”建生说着开始给他倒酒。
小钢他们三人喝的是剑南春，司红艳和娟子每人都倒了大半杯香槟，而凤云却是一杯温开水冲的蜂蜜。
“小钢别听他说，什么老板，还不是拎泥兜的。我的生意才刚起步，比起建生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不过，话说回来我大锁能有今天还不都是全靠山靖叔的扶持。”
张妈将清蒸桂鱼端了上来，于是秦山靖率先端起了酒杯用亲切的语气向大锁说：“大锁你也不必太谦虚了，能有今天全靠你自己的努力。如果你没有这个能力，别人就是再有本事也扶持不起来你。来，我们都端起杯共同祝贺小钢从部队光荣归来。”
司红艳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她放下杯子就示意大伙吃菜。“小钢，娟子还有大锁，你们都尝尝我做的清蒸桂鱼。”
小钢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顿时醇美的鱼香味让他胃口大开，他不禁又吃了第二块。
“二婶做的清蒸桂鱼确实好吃，比宁波翡翠大酒店做的还有味。”
秦山靖来了精神，“我去年到宁波开会就住在那，它可是宁波一流的大酒店。本来想去舟山看看你，谁知会议一结束我们又被安排到福州去学习。”
“二叔，我们部队搞军地两用人才培训，我选择了烹饪就在那里学的。”小钢说着双手端起酒杯向秦山靖和司红艳说：“我敬二叔和二婶一杯。”
秦山靖喝了两杯葡萄酒后，就开始吃饭了。他不愧是军人出身，吃起饭来也是雷厉风行。
“我吃好了，你们几个慢慢喝。”他说着站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司红艳也让张妈给她和凤云及娟子盛饭，最后只剩下建生、小钢和大锁三人还在喝着酒。
“小钢，晚上我请你到建生哥的酒店去吃饭。”大锁红光满面地说。
“不了，改天吧。我下午就赶回去，娟子明天还要上课。”
“大锁，今天就算了，等过两天你再请吧。我让他先回去给大爷说一声，然后就来酒店给我帮忙。”建生说话间又打开了第二瓶剑南春。
大锁见秦山靖他们都已离开，便从包里掏出黄山烟来递给他们。很快屋子里就变得乌烟瘴气起来。张妈来给他们送银耳汤，顺手把窗子闪了一道缝。
“对，小钢还是到城里来干吧，在家种地确实没有什么意思。”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儿离家近随时都能回去。”
建生一本正经地说：“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有自己的事业。小钢，你放心以后想好了要做什么，我们都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的。”
大锁端起酒杯接过建生的话说：“建生哥说的对，不管怎样我们绝对都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来，我们兄弟三个喝一杯。”
小钢显得很兴奋，“我相信你们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我，只是我刚回来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怎样去干。我想，还是先跟建生哥干一段时间再说吧。”
他们喝干了后，大锁拿过酒瓶又一一给他们倒满。“这样也好，等你观察一段时间心里有底就好办了。现在咱们农村的年轻人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那就是光靠种地是很难实现自己发家致富的梦想的。”
小钢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一只手在不停地抚弄着酒杯。“确实是这样的，现在的形势给了我们得以施展才华的机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