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百妖塚
莫虚怀摇头啧啧感慨：“好一出大戏。”
三愿疾步上前，羽阙站起身来，闻声转眼望去，目光不善。
莫虚怀起身，伸手抱起一边的柠，迈步离开珊瑚椅，一脚稳稳踏在海面之上，继而一步一涟漪，不急不慢自海面之上踱向岸边。
羽阙定睛望去，这才看清，莫虚怀每一步所踏的地方，都有依稀能看清轮廓的大鱼托着，这才使他能够“踏水而来”。
莫虚怀在岸边站定，将柠放在身边笑道：“你不必用方才那般的眼神看我，我可没盼着你死，你也听到了，我和羽瑾城的赌约，我可是赌他不会杀了你的。”
羽阙眉目半沉：“羽瑾城，都同你说了什么？”
“跟我讲了你们羽家的故事，”莫虚怀合抱双臂悠悠道，“闻所未闻，听着当真有趣，我一时兴起，便立下了这样的赌约。”
“除此之外呢？他也是来向你打听镇灵戟的吗？”
莫虚怀略一点头，眼神一动：“这样吧，你也是为了镇灵戟而来的吧，我可以告诉你关于镇灵戟和长荷的事，就当是方才拿你当赌注的补偿，我们一笔勾销恩怨两清如何？”
闻言，羽阙端出个假模假样的笑来：“你且来说说，长荷曾经从你这里讨走了镇灵戟吗？”
“不错，大约十年前来的，我这老鲨鱼的破海宫里就那么一件宝贝，被他给弄走了。”
“从东海之主这里顺东西……就这么容易？”
“啧，你可能没和他交过手，你不知道他多强悍，我哪儿拦得住啊。”莫虚怀煞有其事道。
羽阙微眯双眸，意味深长：“这就不对了吧，鲨王，且不说实力的问题，您可是一方海里的主人，长荷对您下手，他是打算这辈子都不进水了吗？他可是鱼妖呐。”
被羽阙一语道破，莫虚怀干笑两声：“嗯……他带来了件对我有用的东西，换走了镇灵戟。”
“什么东西？”
莫虚怀笑意渐淡：“这就同你没关系了。”
羽阙眉目半沉：“鲨王，您应该比谁都了解镇灵戟的能力，若是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人利用了去……”
“你想问我考虑过天下苍生吗？”莫虚怀勾起抹冷笑，“可苍生又同我有什么关系？”
羽阙一哽，随即紧蹙了眉尖：“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何为巢穴何为完卵？”莫虚怀不急不慢道，“那镇灵戟再强也做不到毁天灭地，我老鲨鱼活了三百多年了，只要天地犹在，哪里没有我的安隅之地？”他说着一拂衣袖，“羽阙，我是今日有这个兴致才在这里同你讲理，我若是没这个兴致，拿你做赌注又如何？就地杀了你又能如何？”
“无用的人类，谈什么以天下为己任，愚蠢。”
“以天下为己任，”羽阙重复着他的话，倏而笑了，“‘以天下为己任’在东海之主眼里是件如此困难的事吗？可于我而言，不过是在追查当年羽家一案真凶的过程中遇到了这样的事，便将天下放在了自己眼里而已。”
莫虚怀轻嗤一声：“现在的少年人，说话都这么狂傲了吗？”
“人类很无用吗？”羽阙语气渐缓，“天地初立一片混沌，十日炙烤大地生灵涂炭，人便射下了太阳；天顶破裂，洪水肆虐民不聊生，人便炼石补天；遇山移山遇海填海……鲨王，不管是人还是妖，从来都不是弱小或无用的存在。”
言罢，莫虚怀望着羽阙的双目，眼神愈渐深沉，他从那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羽阙的一字一句，他都清清楚楚的明白，若如不然，当年他也不会同长荷立下那样的赌约;他只是不想承认罢了，不想承认自己当真被那个小姑娘改变了百年来固有的认知。
可不愿承认又如何，自己心里拎得明明白白。
莫虚怀垂眸笑了，顿了一下，他抬眼道：“长荷当年找过百妖塚。”
“百妖塚？”羽阙神色一动。
众多妖怪同时死在同一个地方，妖力不散困于一地，便成百妖塚。
莫虚怀眯眸笑望着他，意味不明：“关于长荷的其他事，我所知的只有这个了，你不是在调查他吗？去想方设法找到他吧，让我看看，你所谓的并不弱小或无用的存在，在他面前是否不堪一击。”
“对了，”他说着话锋一转，“我同长荷，同羽瑾城都立下过赌约，你也不能白来一趟，也同你立个赌约如何？就赌有朝一日你找到了长荷，会不会败于他手。”
羽阙轻笑一声：“不败如何？”
“先说败了，”莫虚怀低头，伸手揉了揉柠的小脑袋，笑道，“败了你估计也就没命来了，这样吧，我也不太了解你们人类的喜好，若你败了，就托人做身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喜欢的衣裳给我送来；”他说着顿了一下，抬眼笑吟吟道，“若你不败，你自向我提一个条件，东海之主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脱。”
“好啊，”羽阙笑得很无谓，“将你东海最大最漂亮的珍珠备着，若我赢了，便回来取。”
言罢，羽阙抬手一揖：“此番先谢过阁下的‘百妖塚’了。”
他转眼望向三愿，浅笑道：“该问的都问完了，走吧。”
“怕是现在还走不了，”三愿转眼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缓声道，“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当地妖捕理应过来看看的。”
羽阙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果然，黑压压的一片，朱雀司妖捕列队而来。
莫虚怀将柠拨到自己身后，戏笑道：“先说好，今日之事纯属你们兄弟二人私斗，我就是个旁边看戏的。”
三愿斜睨他一眼，淡嘲道：“鲨王，太阳这么大，您身为一个鱼妖，在这儿看戏也不找个东西遮一遮。”
“只有细皮嫩肉的小崽子才需要遮挡，老鲨鱼皮糙肉厚，费这劳什子作甚？”莫虚怀面不改色。
三愿冷笑一声，说实话刚开始见着了莫虚怀确实令人有些诧异，活了三百年的老妖怪，这张脸确实年轻得不像样子。
电光石火间，三愿却忽而想到了什么：“鲨王，你们鱼妖可有特殊的驻颜之法？”
闻声，羽阙的视线也转了过来。
莫虚怀笑得别有意味：“老鲨鱼寿数本就长久，可若是其他鱼妖，应当没有特别长的寿命，妖怪若要长年容颜不改，除非是妖力强盛到一定地步，逆天而行，延长寿数容颜永驻。”
羽阙心神一动，妖力强盛到逆天的地步。
“嚯，怎么又是你们？”
羽阙回过头来，二人望见朱雀司带队的妖捕，相视一眼，心道还真是个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