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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辅助祭司

然后,女子走过我们身旁,并伸手准备开门时,开口这么说:“你就是‘带来灯火的少女’啊……”

女子毫不掩饰且充满挖苦意味地,从头到脚打量过主人一遍后。

继续说:“进来吧?”

女子的眼神,散发出难以形容,如泥泞般的阴森感觉。

我闻过那种味道,就像是石墨融化般的味儿。

想要站起身子的人,会被这黑色泥泞绊住双脚,想要向前走的人会被抓住小腿。

传染病似乎不仅会夺走人命,甚至会夺走希望。

年纪尚轻的女子,一边甩动红发马尾,一边慢慢走进幽暗建筑物。

女子的背影,消失在建筑物的黑暗之中时。

我清楚听见了这般话语:“我就是这里的会长。”

不知道主人听见了没有?

我看向就在身边的主人,发现主人似乎听见了。

散发出那般阴森眼神的年轻女子,竟会坐上重要职位。

在死了一半人口的城镇,这或许是很正常的事情。

尽管面对这般事态,主人还是站起身子并催促我,然后走进了建筑物。

建筑物内因显得昏暗,加上女子散发出的氛围,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走进屋内后,发现整理得意外整齐干净,不禁心生佩服。

屋内的家具虽然朴素,但看得出来质感还不错,并且散发出仔细上过油的味道,贴在墙上的架子也收拾得很整齐。

我发现,击中我头部的东西似乎是布料。

这时,女子也从最里面的房间再次现身。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女子甚至不做自我介绍。

主人急忙递上葛春光写的介绍信后,女子一副嫌麻烦的模样挠了挠头,随后便突然走了出去。

一种有别于态度不和善,而是像在扼杀自我情感似的力量,使得女子的所有行动都显得唐突。

虽然,搞半天女子只是为了读信而打开木窗而已,但她的每一个动作就是会让人觉得像带着刺。

或许,女子对行脚商人多少带有敌意。

关于这方面,主人的观察力比我更加敏锐。

我朝向主人一看,发现主人双脚微微颤抖,狼牙能伤害肉体,人类的敌意能伤害精神。

“哼……想要当裁缝师啊。”

“可……可以请您帮忙吗?”女子喃喃说话的同时,主人探出身子开口这么说。

虽然,我不是人类,但主人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主人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担心对方可能讨厌她。

然后,为了扼杀这份恐惧,主人只能紧紧握住拳头。

对于这般举动,有时候人类会形容是悲壮之举。

“随你高兴。”

“那就麻烦您了!我多多少少懂得分辨羊毛好坏——啊……咦?”

“我已经说了啊,随你高兴。”

女子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说道,然后把信件往桌上丢。

主人似乎觉得期待落了空,而没能继续说话。

嘴巴一张一合地动了一会儿后,主人露出像小狗遭到恶作剧似的表情。

“怎样?”

从木窗流泄进来的阳光照亮桌面,女子像个精疲力尽的老太婆一样坐上椅子后,让视线落在桌面上。从我的高度无法确认桌上放了什么东西,但有个从桌子边缘凸出来的筒状物,应该是打到我头部的布料。

如果是这样,桌上或许放着整套裁缝工具也说不定。

“啊……没有……那个……”

女子的目光让主人垂下眼帘,并且像在找借口似地把话含在嘴里。

看见主人就快哭出来的模样,我不禁心生怒气地瞪视女子。

“怎样?想叫我帮你考试啊?”

女子一副冷嘲热讽的模样说道。

她知道主人为了什么而困惑。

主人的纤细身躯瞬间抖了一下。主人就连听到动物当中被认为最可怕的狼长嚎声,都不觉得害怕的勇敢内心,却因为,女子露骨的恶意而害怕发抖。

“如果要考试,我没问题啊。看要考布料剪裁、结线方法、针的保养方法,还是皮草的保养或染色都可以。能拿来考试的东西多得是。要不要我帮你看看你的技巧,够不够资格当亚里士多的裁缝师公会会员?由我这个身为会长的钟有艳·威多亲自考试!”

女子带着怒气喋喋不休地说道,并自称是钟有艳,而主人压根反驳不了她。主人完全被钟有艳的气势压倒,并丢脸地开始往后退。

“可是啊,这里什么材料都没有。不过,有很多裂开的钮扣、纤维脱落到就快看不见的线,或是弯曲生锈的针就是了。这些东西压根没办法用来考试。那这样,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比较好?”

钟有艳之所以露出笑容,并非是因为,觉得有趣。

如果不笑出来,应该其内心某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情绪,就会一鼓作气地宣泄出来。因为,我的阅历够深,老早就发现钟有艳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主人似乎没发现原因。

尽管被钟有艳的凶猛气势压倒,主人还是精神可嘉地挤出勇气做出回答。

真是的,也没发现钟有艳在想什么,就冲动回答。

“如、如果是要钱,我有——”

钟有艳脸上化为愤怒的表情,但比起以眼睛确认,我的脑袋更快理解到这个事实。

“钱?哈!你的意思是有钱就买得到?是啊!不过,你给我听清楚!不管是漂亮的钮扣、漂亮的布料、漂亮的针,还是所有一切,就算没有钱也都能得到!”

钟有艳一边拍打桌子,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主人缩起身子面对眼前惨状,并且只能哑口无言地杵在原地不动。

很遗憾地,我无法为主人解围。因为,我知道钟有艳的心情。

钟有艳还不肯罢休地继续喋喋不休说:“只要你敢反拿圣经一边对着神明说出诅咒话语,一边撬开坟墓里的棺材在尸体上翻找,就能到手!”

非常强烈的挖苦话语。

人类习惯把尸体埋在土里。

然后,准备埋入土里时大多会让死者穿上美丽衣裳,并放入一些奢华物品。

人类会形容死亡是踏上永恒之旅,如果有无数捧着大量装饰品的行脚商人,因为,踏上永恒之旅而离开城镇,城镇恐怕就像遭到了抢劫一般。

这么想着的我总算察觉到方才赞许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压根是会错了意。

房间并非收拾得很干净。

而是房间里应该有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说完话后,钟有艳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在桌前低着头。

她抬起头一边在脸上浮现淡淡笑容,一边这么继续说:“不过,既然你有钱,要不要就缴一下公会加盟费啊?”

钟有艳的笑脸令人毛骨悚然。看起来甚至像是两手握着短剑,划开自己脸颊而浮现的笑脸。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比我们这些野生动物和蔼可亲得多、总会露出如小孩子般表情的人类脸上,浮现具有野生动物气势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那表情恐怕不是正常人类所有。

我担心主人会有危险,于是轻轻咬了一下主人的衣角。俗话说,慌不择路。城镇因为,传染病肆虐而陷入绝望深渊,挣扎于其中的钟有艳可能会拉着主人的脚一起陷入深渊。

事实上,主人也是因为,我拉了一下衣角,才总算回过神来。

主人回过神来时,泪水正好滴在我的脸上,那味道咸极了。

“喂……你有钱吧?”

主人往后退了一步、两步后,应该是无意识下摸了摸我的头。

在黑暗之中看见狼出现在眼前时,主人才会有这般举动。

就算看不清四周景色、就算多么危及性命的事态逼近,主人只要知道我在身边,就不会感到害怕。

然而,对主人而言,此刻出现在眼前的存在比狼的尖牙更加可怕,是个露骨地表示敌意的人类。钟有艳大幅度摇动着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并且散发出藏在内心的某种情绪就快化为形体爆发出来的感觉。我压低身子,做出随时能冲上前的姿势。

现在气氛一触即发。

这般气氛之中,传来有人粗鲁地敲打干枯木门的声音。

“钟有艳!钟有艳·威多!”

然后,有人呼唤钟有艳的名字,那声音听似年轻男子的声音。

如果气势再三被减弱,就连鸟儿也难以飞起。

钟有艳露出像是喝到了苦水似的苦涩表情别过脸去,然后动作粗鲁地坐下来,并咋舌一下。

对方继续敲打大门,主人像被敲门声催促着似的转身跑向门边。

看见尽管在这种时候,主人还是礼貌地先行了礼才转身离开的表现,让我不得不叹息。

“钟有艳!你在里面对吧!我帮你代垫的采买货款全数还——”

对方擅自打开大门后,震耳怒骂声立即从门外直直传入耳中。

大门打开时主人正在犹豫该不该开门,因而吓了一跳地收回了手。

“哎呀!”

发现主人在门后时,男子睁大了眼睛,那表情显得十分可爱。

不过,男子先看见主人,再瞥了我一眼后,立刻倒抽了口气地杵在原地不动。

我利用这难得的时机,滑行穿过主人身边,然后走出屋外。

打开大门的男子比主人高了一个头,年纪还算年轻。看见我从其脚边穿过,男子一副仿佛看见火球丢来似的模样往后退开。

我来到路上,并悠然地回过头看叫了一声后,主人也总算跟了出来。

虽然男子本打算向主人搭腔,但被我瞪了一眼后,便缩起脖子,然后把视线移向屋内以掩饰其胆怯。虽不知男子是何人物,但我非常确定男子身上散发出讨人厌的金属味。主人握住门把再次回过头看,但男子走进屋内后,立刻关上了大门。在那之后,屋内没有传来说话声,也听不见任何动静,我与主人被迫孤伶伶地站在路上。我之所以没有走出去,是因为,主人还没能完全消化这一连串的事情。

面临突发的意外或因缘际会之下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态时,主人之所以能坚强地引领羊群,是因为,有牧羊人的拐杖当靠山。现在这个作为靠山的拐杖被留在旅馆里。

这么一来,主人就不是那个拥有甚至被称为魔女的技巧高超牧羊人,而只是个普通的行少女。

所以,即使看见主人眼中开始慢慢渗出泪水,我也没有发出吼叫声斥责主人。

取而代之地,我用颈部磨蹭主人踏出蹒跚步伐的腿部,并抬高头确实接住主人伸来的手。

“战神,我说啊。”主人的声音传来时,已过了日落时分:“我真的很差劲吧。”

主人的生涯中,躺在床上睡觉的次数,应该少得用五根指头就数得出来。

然而,其中一次是躺在床上哭着睡着。

主人的声音变得沙哑或许是因为,睡着时也一直在哭泣。

这么想着时,主人从床上站起身子并跨过睡在床边的我。

然后,拿起水壶喝水。

“这里因为传染病,死了一半的人呢。”

应该是铜制的水壶已经生锈泛黑,并且到处都有像是碰撞过的凹痕,真佩服破烂成这样的水壶竟然不会漏水。

不过,主人的烂好人程度更是令我惊讶。尽管面对那般露骨的敌意,主人仍不觉得钟有艳是个坏人。

主人沉默不语地拿着水壶好一会儿后,我以为主人会再次躺回到床上,没想到主人用脚底按摩着我的背部,并坐在床边。

“我应该当不了商人。”

商人是一群把背叛、谋算、掠夺的行为视为理所当然的家伙。虽然事到紧要关头时,主人会勇敢划开羊群肚子,但商人拥有不同的勇气。基本上,那种让人陷入不幸遭遇以谋取利益的事情,主人压根做不来。

我用鼻子顶了一下主人的光脚丫后,主人吃了一惊地缩起难得没有沾上尘埃的纤细脚丫子。

“死了很多人呢……但我却只顾着为自己着想。”

主人在床上躺下后,而后传来衣服的摩擦声,我知道主人在床上缩成了一团。

唉~如果主人没有这种凡事先责怪自己的坏毛病,人生或许会过得轻松一些。

不过……

“嗯……战神?”

话虽这么说,我也不能责怪这样的主人。

因为,主人的诚实就是来自于这般个性。

“我没事……我没事的,嗯……讨厌,很痒耶,喂!”

我与主人像幼犬一样上上下下地互相打闹,大约在攻守替换了三次左右后,主人紧紧抱住我,并把脸埋进我颈部的毛发里。

“不可以停滞不前,对不对?”

我最喜欢看主人独自走在原野上的侧脸。

我震动喉咙大声叫了一声后,主人再次用力抱紧我到让我就快无法呼吸的程度,最后松开了手。

“我们去主教大人那里看看好了。”

虽然有些哭肿的眼睛让人看了心疼,但主人露出发自真心的笑脸。

“而且,向主教大人告解后,心情也会好一些吧。”

主人啊!只有我的安慰不够吗?我卷起尾巴这么抗议。

但主人动作俐落地做着准备,压根没有察觉到我的反应。

主人一走下床,便看着我这么说:“喏!不要一副还想要人家陪你玩的样子!”

我从来不曾像此刻这样,因为,自己是不会说话的生物,而想要感谢人类口中的神明!

走出旅馆后,天空已是一片深红色,如果我们还过着以前的生活,现在差不多是应该就寝的时间。

虽然主人也一边走路,一边轻轻打哈欠,但主人打哈欠应该是因为,哭得太累而睡着的关系。不过,察觉到我的视线后,主人为了掩饰自己打哈欠而别过脸去就是了。

街上依旧是一片冷清,夕阳笼罩下使得哀愁感更加浓烈。主人应该也不喜欢黄昏,而且事实上,当冷清街上只剩下主人一人独自走着时,主人还一直摸着我的颈部。

不过,我当然不会责怪这样的主人。因为,我也讨厌黄昏。如果有人问我讨厌黄昏什么,我第一个会回答是因为,那长长的影子。主人面对夕阳站在微高的山丘上时,那影子长得不像话。拉长的影子容易让人错看成是实际的身躯大小,然后让我们心生无谓的恐惧。在夕阳笼罩下,就连懦弱的羊群也会有令人害怕的长影子。

在这般人烟稀少的街上,如果只看见自己的影子拉长,就算我再勇敢,也难以挥去有些惊惧的感觉。那也就算了,有时候甚至还会感觉到小巷子里有动静,紧接着就会看见野狗从小巷子里投来感到怀疑的目光。主人抵达官方前方后,好不容易看见城镇老百姓的身影时,忍不住安心地叹了口气。主人的这般心情我感同身受。

“主教大人不知道好了点没?”

我怎么回答这问题啊?从主教昨天那模样看来,恐怕只有神明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吧。

人类的身体很脆弱。

我看见主人轻轻做了一下深呼吸。主人的表情之所以变得有些紧绷,应该是意志的表征,说出她就算看见王美顺变得再消瘦,也不会动摇。

“咦?你好像是……”

准备走进官方时,有人向主人搭腔。

敞开的大门里,可看见多名体态丰腴的女子聚集在一起,不知道互相低声交谈些什么。

根据我少有的知识,女子们卷起袖子,头上又戴着白布,看来应该是负责照顾送来官方的两位尊贵伤者。

的确,如果受到这些看似拥有强健体魄的人们照顾,担心生命之火可能熄灭的懦弱情绪,也会飞到九霄云外。

“那个,我是想来看看主教大人的情况如何……”

“哦,原来如此。主教大人已经稍微稳定下来,现在正在睡觉。主教大人伤势那么严重,直到方才还一直不断在祈祷。”

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只要聚集了三人以上,就会出现领导者。

现场所有人当中体格看起来最强壮的女子说完话后,其他人也随后便点点头。

“主教大人的伤势果然很严重,是吗?”

“是啊。我们被叫起床赶到这里来的时候,也以为伤势没那么严重,但毕竟主教大人年纪也大了……不过,主教大人受到神明的庇佑,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女子露出与其体格相符的豪迈笑脸,那笑脸就是痛苦至死的死人看了,也能安详地睡去。不擅长应酬的主人也能自然地露出笑容。

“那么,另一位……呢?”

主人之所以有些吞吐地问道,是因为,另一位的伤势看起来似乎比王美顺更严重。

“另一位先生头部受的伤没什么大碍。不过,因为,头部和鼻子流了很多血,所以看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可是,他到现在还一直没有醒来。他气色明明很好,感觉上随时都可能醒来。”

从高度不算低的崖边或沼泽掉落而晕倒的羊群,就这么没有清醒过来,最后衰弱致死的例子并不稀奇。

对于女子语调略显轻松的话语,主人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看看两位探个病吗?”

“咦?哦,那当然。虽然主教大人真的是一直忙于圣务,不过他提起过你几次。还有……”

女子说到一半停顿下来,然后看向我。

“也提起过这位黑士兵。”

原来是这么回事,所以女子们看见我的时候,才没有露出吃惊表情。

我这么接受了事实,但不知为何,主人听到我被称呼为士兵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主人啊,难道听到我被人称赞,你不高兴吗?

“战神怎么称得上是士兵……”

“你别客气了。主教大人说我们城镇能点燃神圣烛火,都是因为,这位黑士兵付出了很大的心力。当然了,带着士兵前来的年轻天使也是。”

“天——那个,这怎么敢当……我哪可能是天使……”

主人难为情得连耳朵都红了,并且低下了头。虽然主人有过被称呼为精灵的经验,但那是带有诡异可疑的意味。在那之后,主人就变得不习惯受人夸奖。

看见主人那极度难为情的表现,连我都忍不住难为情了起来。于是,我叫了一声,并用鼻子磨蹭主人的脚。

“哈哈哈!你看,连士兵都叫你不要谦虚了。”主人似乎说不出话来。

不过,主人保持低着头的姿势看向我时,那表情看起来似乎不讨厌听到人家夸奖。

“你可以看看主教大人两人的睡脸再回去吧。他们两人不愧是神职人员,睡觉时的表情都显得庄严呢。”

女子一副就像在夸奖自己小孩似的模样挺直胸膛说道,但我能理解女子的心情。王美顺两人为亚里士多带来了希望之光,更成了亚里士多的骄傲。城镇的老百姓愿意亲切对待我与主人,也是因为,我们把这把希望之光带到了城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原因。

有付出当然够资格得到谢礼,所以我们应该抬头挺胸地接下谢礼。

不过,如果大家知道主人是牧羊人,不知道会怎样?

但愿大家别询问我与主人的关系;我学着官方人士那样,在内心深处这么向神明祷告。

“来!在这边。”

先不管我的祷告,主人与我在女子的带路下,往官方深处走去。

我们从事牧羊工作时的雇主也是官方,所以经常有机会走进官方。不过,就算想说体面话,也难以夸奖这里的官方盖得气派。

虽然这里的官方确实采用了石造建筑物,但明显看得出没有加以维护。放在壁龛上的烛台布满蜘蛛网,说出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点燃烛光,石工最后一次触碰墙壁进行维护应该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房间的木门合叶似乎已经生锈而腐朽脱落,就这么立在墙上,取而代之地挂上了布帘。

就算拥有再深厚的信仰,如果祭司不存在,也不会对其容身之地表现敬意。

“在这里。”

女子与方才的表现截然不同地轻声细语说道,并掀开布帘催促主人走进房间。我以为自己会被禁止进入房间,结果女子展露笑颜让我通行。

我认为给这名女子的评价应该可以拉高一些。

“只过了一天就……”

我在猜主人应该是想说“只过了一天就消瘦这么多”。

女子也点了点头,然后第一次露出忧心表情叹了口气。

昨晚似乎不是因为,在一片黑暗中,才把王美顺看成是瘦弱体型。只要受了伤,光是这点就足以让身体变得衰弱。更何况王美顺主教的年岁已高。

主人当场做出双手合掌的动作,然后闭上眼睛开始静静祈祷。

因为,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官方如何惨忍对待主人,所以不禁感到别扭,但还是决定先坐下来。

至少,王美顺没必要为主人的事情负责。

不仅如此,因王美顺直率地给了我正面评价,所以我也不否定自己,希望王美顺能平安无事。

“愿神庇佑。”主人在最后轻声说道。

看见王美顺以更微弱的声音发出呼吸声,主人用手轻轻触碰其棉被,然后转身看向后方的女子。

人类明明拥有能清楚表达意识的语言,这种时候却会以眼神做出更胜语言的交谈。

女子点了点头,然后表示关心地把手搭在主人的纤细肩膀上,最后两人一起走出房间。

我也站起身子准备跟在两人后头时,忽然回头看向后方。

是我多心吗?方才好像感觉到王美顺投来视线。

然而,王美顺的年迈身躯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

我是每天在星辰底下起居,以全身肌肤感受大地气息的牧羊犬。所以,我当然能大致掌握到行星与大地如何运行。我庆幸着自己不像人类拥有语言,也不像人类那般表情丰富。如果不是这样,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瞒得过主人。

不过,王美顺的睡脸十分安详是无庸置疑的事情,所以其内认为必也是一样。

这不是一件应该悲伤的事情。

我走出房间,并跟在主人后头追去。

即使是小鸟,只要有两只聚集在一起,也会变得吵闹。

比小鸟更多话的人类如果聚集在一起,那会是可怕的场面。

为王美顺与其存活下来的随从鲁多·朵贺夫两人探病完后,女子们当然不可能让主人厚着脸皮回去。

“哇啊,你从蓝海城来的啊……对了,蓝海城在哪里啊?”

“我听过这地方哦。如果我记得没错,那地方到了晚上,神之威光就会把钟楼照得闪闪发光,对吧?”

“对啊!对啊!而且,我听说那里打猎到的皮革,都是拿金块当鞣石在鞣皮呢。”

“金块?真不愧是蓝海城。这个蓝海城到底在哪里啊?”

女子们就像这样说个不停,让人分不清是在询问主人,还是只是几个人自己不停绕着话题在打转。

我躺在主人身旁悠哉地打哈欠。对我来说,女子们的交谈声就跟羊群的叫声没什么差别。

“伟大之神的都市蓝海城,其钟楼直达天际……以前尼可祭司曾经这么说过吧?”

“有!有说过!尼可祭司说因为,钟楼太高,所以祷告到一半的时候,看过好几次天使从窗外飞过。”

“真的是这样吗?”

听到话题总算丢向了主人,我瞥了主人一眼。

我看见主人脸上不是露出附和的笑容,而是浮现苦笑。

“或许有过这种事情……也说不定。”

钟楼确实具有必须抬高头仰望的高度,但如果真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小鸟或麻雀也应该归类为天使。

不过,如果否定了这样的事实,女子们口中的尼可祭司就会被说成是骗子。

主人实地学会运用这样的智慧。

就算出再多差错,也不能说官方人士扯谎。

“我就知道……尼可祭司也说过希望在死前能再看一眼蓝海城。”

“不过,王美顺大人也去过好几次蓝海城,这次也是经过那里来到我们这儿,更重要的是,这次是曾经在蓝海城的官方服务过的韩昭月姑娘,引领王美顺大人来到这里。这一定是神明听到了尼可祭司的祈求。”

听到这名女子的发言后,大家不约而同地用力点了点头。

然后,大家向主人热烈要求了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的握手,并且不停道谢。

每听到一声谢谢,主人就会表现出过意不去的样子。不过,我不确定主人是因为,不习惯被人感谢,还是因为,自己耍小聪明地在神明所在的官方里,说出“曾经在官方工作过”的小谎言,而感到心虚。

说到哪些人的风评最差,就属磨粉工、牧羊人、剥皮工匠,还有那些被称为刽子手或征税官的官员。如果主人此刻说出事实,只会惹来僵硬的笑容,谁也不会觉得舒服。

而且,主人说自己曾经在官方工作过并非扯谎,只是没有说出全部事实而已。

女子们相信主人真是天上派来的使者,将王美顺连同希望之火带到亚里士多来,也不是错误的想法。而且,对于帮助王美顺逃离窘境的主人与我,女子们也抱着满怀感激,所以就算我们抬头挺胸并且直率地接受别人道谢,也没什么不好啊……然而要主人这么做,或许很难吧。

像我就一边聆听对话,一边不客气地吃下虽然有些快要坏掉的猪肉香肠。

所谓的感谢,就是要有道谢话语加上谢礼才算完整。

“不过……”

大家不停道谢一阵后,其中一名女子说道:“你原本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你没听到关于我们城镇的谣言吗?”

虽然,我甚至忍不住认为“总算切入了话题核心”。

但或许是女子们,感兴趣的话题优先顺序不同。

我们是没有居所的游民。

比起在意其他土地或城镇的状况如何,我们更在意身边有哪些人。

对于一辈子在相同地点生活的人们来说,应该正好与我们相反。

“有,我有听到谣言。”

“那这样为什么你还要来?果然是因为,听到神明的指示吗?”

话题突然被拉到了怪方向,其他女子也都变了个表情。

听到这种问题,就连主人也慌张地否定。做了否定是好,但这么一来,就必须说出目的。主人的目光投向了我,她肯定是想起了裁缝师公会的钟有艳会长。如果主人在这里说出自己是前来找工作,搞不好会被装进布袋里痛打一顿。

尽管有些被女子们的气势压倒,但主人直到方才一直与女子们愉快交谈着。

主人会恳切希望不要破坏愉快气氛,也是不难理解的事情。

不过,很遗憾地,我没办法帮助主人。

我缩起尾巴,沮丧地垂下了头。

“啊!找到了!”

一片女子说话声之中,男子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掺杂进来。

在这瞬间,现场气氛彻底地改变。

此刻的气氛就像羊群听到狼的脚步声,而竖起毛发时的感觉。

主人最先被男子的声音吓了一跳,晚了一步看向女子们的视线前方后,再次吓了一跳。

白天在公会引起一阵骚动时,正好来访的男子就在视线前方,而男子一边看着主人,一边挥着手。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这个恶魔!”

不过,让主人最吃惊的,应该是突然从女子们口中冒出来的这句话。

虽然十分吵闹,但直到方才女子们都还悠哉地交谈着。

看见女子们的态度剧烈改变,主人缩起脖子,并且不禁摸着我的颈部。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神明所在的官方耶!”

“喂!别那么气势汹汹地骂人嘛。我也可以来官方吧?因为,神明不适合出现在善人旁边,而适合出现在罪人旁边。”

说完之后,男子扬起一边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

男子的表情虽然具有攻击性,但很难看出其矛头指向谁。

这点似乎与我们有些相似;我这么想着时,一名女子说出了解答:“住嘴!你这个高利贷!”

尽管女子露骨地表现出敌意,男子也只是轻轻耸了耸肩而已。

男子甚至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高举双手到肩膀的位置,然后把手掌心朝向女子们。

放高利贷者。

原来如此,男子与我们属于同类。

“好啦!好啦!不过,我今天来才不是为了挖你们那扁得可怜的荷包。”

听到男子话语的那一刻,女子们脸上浮现难以形容的表情,让人忍不住发笑。

女子们互相交会视线,并在口中嘟哝说:“那这样……”

我是一只狗,而且是一只了解人类世界的狗。

我非常了解女子们此刻的心境。

“那、那个,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趁着短暂的沉默降临,主人轻轻说出话语。

虽然女子们以动作警告主人“不要跟那种家伙说话”,但烂好人个性的主人尽管有些迟疑,还是看向了男子。

男子见到这种情况,立刻露出灿烂如花的笑容,以轻松的口吻搭腔说:“没什么,只是白天我刚好撞见你们对峙的场面。后来,我从钟有艳口中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想这事情不能放着不管。”

“到……到底是什么事情?”一名女子因为好奇,而无法继续保持沉默地这么询问。

男子的举动就像拿着麦穗在猫儿面前晃动一样。

他再次耸了耸肩,然后回答说:“你们听好啊,这少女是来我们这里找工作的。”

“什么?”

看见所有人的视线集中过来,一阵紧张神情闪过主人脸上。

“这少女因为,想要当裁缝师,而特地来到我们这个人人都想要夹着尾巴逃跑的城镇找工作。钟有艳那家伙竟然把人家骂个臭头,还赶人家走。”

在这之后,短暂的沉默降临,但对主人而言,肯定是一段漫长的沉默。虽然主人抓住我颈部的力道太大,但我压住喉咙忍着痛。此刻的紧张感就像准备踏出第一步跨上已腐朽的木桥渡河时一样,相信大家听到这样的形容,应该不难想象那感觉。

在城镇,当人们的视线集中在主人身上时,那些目光充满畏惧、敌意,以及轻蔑。主人的拐杖是用来顶住大地,然后只要摇一次钟表,羊群就会聚集过来,但如果在城镇里使用,会变成挥打人们的道具。

魔女。异端。牧羊人。

这三个单字的意思都一样,而主人总是低着头。

我会不会就这样被主人活活勒死啊?

我脑中浮现这般想法的下一秒……

“欢迎来到亚里士多!”一名女子握住主人的另一只手,然后眼里泛着泪光这么说。

主人在搞不清楚状况之下点了点头,然后视线不停地在空中 游走,并因为女子们的拥抱而惊讶地瞠大双眼。

虽然,我也受到了类似的对待,但我冷静地任凭大家抱来抱去。

不过,男子面带笑容看着我们受到这般对待时,眼神里并无笑意的表现让人在意。

我知道放高利贷是人类极度厌恶的职业。

或许男子是在忌妒我们如此受欢迎。

“钟有艳那家伙虽然一副弱女子的样子,但其实很顽固。短时间内要说服她或许很难,不过她有她的苦衷。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离开亚里士多,在这里停留一阵子。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女子们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时,男子这么说,而且只扬起一边的嘴角。

“而且,你想要成为裁缝师时,请务必通知我一声。”

男子说出这句话时的态度,则是有礼貌地行了一个礼。

原本一直保持沉默聆听男子说话的女子们,一齐抱住主人这么说:“你这个放高利贷的,到底懂不懂羞耻啊?你不可以求这家伙帮忙哦!”

“没错,不然就会像我们一样这么辛苦!”

男子一直陪笑聆听着女子们不停怒骂的话语,他应该很习惯挨骂吧。

“我叫钱少莲。虽然,她们都说我是在放高利贷,但其实我是个兑换商。”

“喂!你在官方里还敢说这么容易被戳破的谎言。”

“我是兑换现在货币与未来货币的兑换商。”

虽然说话时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但这个自称钱少莲的男子第一次表现出霸气。

女子们一片鸦雀无声,并且花了好一段时间后,呆滞的眼神才重新灵活起来。

“我想说的就这些。那么,先告辞了。”

男子在最后露出所有投身于生意界的人都会有的笑容。

虽然屋内弥漫着如暴风雨过去般的奇妙虚脱感,但等到完全听不见钱少莲的脚步声后,女子们也全复活了过来。

“不、不管怎样,既然你是想来我们城镇找工作,当然是再欢迎不过了。亚里士多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

“没错!只要有人来,让城镇变得热闹,就是很大的帮助。”

或许是女子们的反应完全不同于与钟有艳的互动,主人困惑了好一会儿。不过,最后知道女子们说的不是谎言,而是真心话后,主人脸上也逐渐恢复笑容。

主人此刻的表情就跟在草原上度过好一段日子后,看见久违的城镇出现在眼前时一样。

我抬头仰望主人,主人也展露笑颜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我们回到了旅馆。

主人一边光着脚丫在我背上滑动,一边这么说:“今天一天发生好多事情哦。”

一点也没错,比起牧羊的日子刺激太多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的早餐时间过得很热闹。

勇敢熬过暴风雨的小士兵们聚集在房间里,专心地聆听主人说神话。虽然不确定,但可能是昨天在官方与主人交谈的某名女子,认为主人是个非常适合照顾小孩的人才,所以老板娘送早餐到房间来时,身后随后便好几名小孩子。

或许是免费住宿让主人感到亏欠,主人没有露出一丝厌恶表情而大方邀请小孩子们进房间,并且一边分享少量的早餐,一边按照要求开始说起旅途上的故事及神话。

虽然主人的重情义表现让我忍不住想要摇头叹息,但对于小士兵们的无礼言行举止,我都静静承受,连叫一声都没有。虽然我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宽大胸襟,但不久后,我发现小孩子们不再注意我,而开始专心听起主人说话。

年纪最小的小孩就坐在主人腿上,并且在不知不觉中已呼呼大睡起来。主人两边坐着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小孩,他们一边抓住主人的衣袖,一边看得入神地仰望着主人。

主人露出从来不曾有过的温柔表情,甚至在逗弄闹别扭的幼儿,或听不懂故事而开始哭泣的小孩时,主人也显得十分开心。虽然主人很多时候光是要打理自己的事情,就必须费尽心力,但其内在似乎确实有所成长。曾经有段日子比起挥舞牧羊人的拐杖,主人更多时候反而被拐杖牵着鼻子走,身为看过主人这段成长岁月的人,感慨当然更是深。

而且,身为人类的主人果然还是被人类的小孩包围显得比较自然。

不过,以语言沟通的程度来说,我不觉得包围主人的这些家伙跟我会有多大差别就是了。

“所以,故事就有了圆满的结局。”

主人说完故事后,突然传出一阵近似叹息声的声音。

似乎每个人都听故事听得十分入神。

不过,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一个弄不好,他们可能比我还要野蛮得多。如果吃到好吃的食物,他们就是吃到肚子撑也不怕;如果是听再多也不会肚子撑的好玩故事,更是不可能罢休。看见小孩子们吵着要求说更多故事,连主人也显得有些困扰。

我好歹也是保护主人安全的士兵。我站起身子准备上前解救主人时,一道打嗝声打断了我的行动。主人原本因为,不停被小孩子拉扯衣服或头发,而一副困扰不已的模样,听到打嗝声后,主人脸上挂着问号并停下动作。

我一副仿佛在说“快来了!快来了!”似的模样往后退。

那感觉就像天空开始涌出大朵大朵的乌云。

如撕裂布料般,如巨雷声般的声音剧烈响起。

“呱啊~~~~~”

听到如此惊人的大音量,我不禁感到一阵晕眩。

面对就像火苗点燃似地哭了起来的幼儿,主人除了慌张失措,还是慌张失措。

如果是羊群的小孩,一生下来就会站立,所以不会有问题。

但,人类的小孩就没那么容易搞定了。

主人拼命地想要安抚幼儿,但太过强烈的哭声让主人完全失去了信心。

这幼儿到底是怎么了呢?

我担心地这么认为。

“哈哈!大姐姐,给我!给我!”

这些小孩子方才还像在抓小鸡或小猪一样,为所欲为地一下子抓主人的衣服,一下子抓头发。小孩子们一边开怀大笑,一边这么说,然后忽然从主人腿上抱起幼儿。

小孩子们的体格大小压根与幼儿差不了太多。他们却能巧妙地抱住幼儿,然后一边嘻嘻笑个不停,一边哄幼儿。

小孩子们的动作十分熟练,我一看,发现主人惊讶得瞪大眼睛。

没多久后幼儿停止了哭泣,然后闹别扭地在抱住他的孩子胸前摸来摸去。抱住幼儿的孩子一副挠痒难耐的模样一边嘻嘻笑,一边快步走出房间。其他孩子们也跟在两人后头走出房间,做出简直就像鸟群会有的举动。

不同于鸟类的地方是,小孩子们走出房间前,回过头朝向主人挥了挥手。

才觉得小孩子们太吵,转眼间就变得一片安静,只留下一种奇妙的倦怠感。主人更是注视着敞开的窗外,发呆了好长一段时间。

主人总算回过神来时,第一个动作就是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如果我是人类,肯定会笑出来。

主人低头看着胸口,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后,轻轻瞥了我一眼。

主人每次露出可掬笑容时,大多没什么好事。

从椅子上站起来后,主人立刻走近我身边,蹲下来这么说:“你在偷笑我对不对?”

小的不敢,我别过脸去,但主人不肯放过我。

我被推倒而侧卧在地上,然后就这么四脚朝天地让主人摸我肚子。

别看我这样子,我也是只骄傲的牧羊犬。

不过,就算有办法随意地压制羊群,也不可能连本能都轻易地压制住。在这之后,主人狠狠教训了我一顿,再次慎重地让我知道谁才是主人。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好?”主人拿借来的针修补着衣服时,静静地说道。

“虽然,那些阿姨们很欢迎我们。”

主人用牙齿咬断线,然后拉高修补过的部位。

主人应该是在确认有没有确实补起破洞,并检查修补得好不好看。

主人每次稍微动一下,麦杆填充得有些不足的床铺就会弯曲。

所以,躺在床上的我也会随后便晃动。

我打了一个哈欠后,主人摸了一下我的后颈部。

“也不能一直在这里造成人家的麻烦……在城镇稳定下来之前,要是有什么工作可做就好了。”

照顾小孩子不是最好的工作吗?

我这么想着,而主人似乎也想着同一件事情。

“可是,只是帮人家照顾一下小孩,怎么好意思收钱啊……”

毕竟主人又不是母牛,所以这是正确的判断。不管是牛,还是羊,都要挤得出奶,才算有帮助。主人不像羊群那样有羊毛可剃,更没有羊肉可吃,前途实在渺茫。

主人这么令人担心,果然没有我不行。

“战神?”

我这么想着时,主人手拿着针一边笑笑,一边朝向我做出倾头动作。

所谓吓得全身僵硬,就是指我现在的反应。

我不禁卷起尾巴时,主人轻轻顶了一下我的头。

“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在这里当上裁缝师……”

主人再次举高手工缝制的外套,然后抱在胸前,并让身体后仰地往床上倒。

看见主人的举动后,我慢吞吞地抬起头,并且把头放在主人的肚子上。虽然主人表现出有些惊讶的样子,但后来缓缓地将左手放在我的头上。

以前主人因为,肚子太饿而无法入睡时,为了压住主人的胃部,我经常把头放在主人的肚子上。人类似乎意外地单纯,只要这么做就能多少忘却空腹的感觉。

只要能填饱肚子,世上就不会有纷争。

遇到痛苦的事情时,主人经常笑着这么说。

“嗯~~”我听见诡异的声音传进耳中,结果发现是主人用鼻子在哼歌。

那是在蓝海城的工匠街上,听到过的裁缝师之歌。

那时候我看见男子们刻意做出滑稽打扮,女子们则是打扮得特别华丽。

然后,在已排放到路面上来的工作台前方,或是在敞开的百叶窗另一端一边工作,一边唱歌。

因为,凭主人的薪水,压根请不了裁缝师做衣服,所以是在路过工匠街不知多少遍后,才好不容易只记下了旋律。

主人不知道这首歌的详细歌词,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尾。

像现在这样发呆的时候,主人时而会用鼻子哼出音域不是那么准确的歌曲。

主人只有在躺在地上望着天空时才会哼歌,我想应该是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吧。

别看我这样子,我还是拥有音乐素养,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抬起头一看,发现主人没有在哭泣。

不过,很容易就能猜出主人的目光看向何方。

主人应该是看着气氛愉快的工匠街。

工匠街上似乎人人都认识彼此,大家过着严谨中带着祥和气氛、朴实又正直的生活。

主人看着他们的时候,那模样就像一个小孩子羡慕地看着其他小孩子手上拿着玩具,但我不喜欢看见主人这样的表现。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一直过着片刻不得放松的生活。所以,就算主人偶尔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我也无权责怪她。

我只求主人不要心不在焉地拔我身上的毛,或拉扯我的皮。

那也就算了,最后主人愈唱愈起劲,开始敲起我的头打节拍。

不久后,当我成功化身为临时打击乐器时,发觉门后有人。

我猛然站起身子后,感到扫兴的主人生气地瞪着我。

看见主人听见敲门声而露出慌张表情后,我先吞下怨气。

“哎呀,抱歉,你在休息啊?”早上端来餐点时,一起带着小孩子们前来的女老板来了。

“没有,呃……啊,谢谢你的针。”

主人一边拼命用手梳理因为躺在床上而变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边慌张地归还针。

虽然,我猜测女老板应该不是在取笑主人的头发凌乱,而是因为听见主人唱歌走音。

但为了遵守身为士兵应有的礼貌,我当然不会指责这点。

“刚刚使者来过,说主教大人有话跟你说。”

主人停下梳理头发的手,然后瞥了我一眼。

“主教大人?”

“上午的日课好像已经告一段落。你昨天不是没能跟主教说话吗?”

主人点了点头,并急忙套上刚刚修补好的外套。

“啊!你见到主教大人后,记得帮我请主教大人祈求我们家生意兴隆哦。平常人太多了,很难直接拜托主教大人。”

从女老板的外表就看得出来她是个厚脸皮的人。

不过,其优点是不会让人觉得她在讽刺人。

迅速做好出门准备后,我们离开了旅馆。

虽然昨天才抵达亚里士多,但主人就是走在街上,也完全不会害怕了。

“不知道主教大人要跟我说什么哦?啊!比起这个,应该先道谢才是。还说我是天使……呵呵。”

主人用手指抵着下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思考。虽然独自生活的人多会有这样的习惯,但主人那喜孜孜的表情甚至显得不检点。或许昨天在官方被形容是天使,让主人真的很开心。

而且,主人难得会沉浸在正面幻想之中,可能也是受到了亚里士多的影响。

虽然昨天还觉得亚里士多的街景实在太过冷清,但说不定那是因为,拿我们忘恩负义离去的蓝海城来做比较,才会觉得冷清。过了一小段时间后,就会发现即使在像亚里士多这样的城镇,人们一样会照常过日子,也会带有朝气。

在街上会看见收集碎布的人,喊着要帮人修理桶子和木箱的人。焊锅匠与修鞋师傅的店前面,也有人在等着修理东西。虽然大家似乎依旧没有多余的钱做全新的东西,但明显看得出来已经恢复到能补起破洞的程度。主人的视线似乎也投向城镇如嫩芽般的坚韧一面,而非阴暗悲惨的一面。主人看似愉快地走着,前进速度也比平常来得快。

在我的记忆里,上一次看见主人把手交叉在背后的散步模样,是她在小巷子里的黑暗处,学着蓝海城的城镇少女一副开心模样这么做。

虽然显得别扭,但主人不需要害怕某人的目光,能尽情歌颂人世乐趣。

我觉得这是好事。

所以,当我看见那身影时,夹杂着叹息声发出低吼声。

“啊!”

就算狼只躲在山丘另一端的森林树荫下,主人也能发现。没多久后主人发现了那身影,并这么轻轻发出一声。

视线前方有一名年轻男子保持肩膀靠在大门上的姿势,站在屋檐下与一名体态丰腴的妇人交谈着。男子是那个名为钱少莲、专门放高利贷的年轻人。

“怎么办好?”

主人回过头这么询问我。下一秒钟——

“嗯,喂~!”

钱少莲先搭腔说道。

虽然我们与钱少莲无冤无仇,但非常清楚他的职业在城镇十分惹人厌恶。

事实上,因为,钱少莲发现主人而搭腔,妇人也露出感到可疑的视线看向主人。

不过,钱少莲发现妇人的视线后,不知低声向妇人说了什么,妇人立刻露出惊讶表情,并双手合掌地朝向神祷告。

这时,钱少莲一副仿佛在说“这是我的功劳”似的模样,挺直胸膛看着神。

我抬头仰望主人后,看见主人一副感到疲惫的模样面带苦笑。

“太好了,正好遇见你。这一定也是神明的指引。”

钱少莲一边叮铃当啷地摇晃手中的零钱,一边走近神。

然后,钱少莲把零钱收进外套底下,再抓起挂在脖子上的官方徽章,轻轻吻了一下。

虽然这般装模作样的举动让主人不知应该如何反应,但我知道这是钱少莲以他的方式在开玩笑。

钱少莲应该属于那种为了赚钱,连官方也敢出卖的人。

“您……您好。”

“你好,还有旁边这位士兵你好。”

我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投以带有敌意的视线。

尽管显得有些害怕,钱少莲还是催促主人说:“边走边聊吧。”然后若无其事地站到主人另一边,让主人挡着我。

“韩昭月姑娘……”

听到钱少莲这么切入话题后,主人吃了一惊地缩起肩膀。

主人肯定是惊讶地认为:“我究竟什么时候告诉钱少莲名字了?”

钱少莲摊开双手装出诙谐的表情,然后语调柔和地说:“哎呀,抱歉。因为,我听到大家都在说,那些小鬼们交给你照顾后,全都笑嘻嘻地回家。”

真是个小城镇,我闻了一下掉落在路边的碎布味道后,抬起头看。

“你曾经在其他城镇做过这种工作吗?”钱少莲露出态度和善的笑脸问道。

他仔细打扮过自己,言行举止也十分柔和。如果是在平常,肯定是少女子们就算嫌东嫌西,还是会很在意的男子。

不过,主人不是每天追着蝴蝶玩耍、欣赏美丽花朵的一般少女。

主人察觉到钱少莲的话语背后另有其他意思,而轻轻压低下巴。

“我开玩笑的,没有要捉弄你的意思哦。不过,毕竟这城镇是我的地盘,所以我想确认一下你是什么样的家伙。”

钱少莲迅速抓起主人的手,一副打量模样眺望一阵后,缓缓松开了手。

我磨着牙齿准备随时咬断这个傲慢小子的脚,但主人忽然用手摸着我的头。

这是主人要我等一下的暗号。

“你是牧羊人吧?”

我听见衣物摩擦的声音传来,那或许是主人关上心房的声音。我抬头一看,看见主人宛如站在草原上的石像般,面无表情地反注视着钱少莲。那是值得信任、能依赖,让人愿意为其效命的表情。

然而,这般表情只适合应付动物,钱少莲似乎也充分嗅出这般气氛。他不怀好意地在嘴角浮现令人厌恶的笑容后,迅速从主人身上挪开视线。然后,一副任性模样把双手交叉在脑后,并刻意地抬高脚走了出去。

“我在猜你可能是牧羊人,只是不敢确定。”

主人没有回答,即便如此,钱少莲还是毫不在意地继续说:“这里的人认为是农民在饲养羊群。所以,只要你自己不刻意说出来,应该就不会被发现吧。”

虽然钱少莲以轻松的口吻说道,但主人的目光充满戒心。

不过,听到钱少莲下一刻说出的话语,我与主人都感到意外。

“不过,如果是这样,我就安心了。”

“咦?”主人一边皱起眉头,一边问道。

温暖阳光轻抚脸颊下,放高利贷的小子一副舒服模样闭上眼睛。

然后,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回答说:“主教大人在找你,对吧?”

“是的。”

“你去了就知道。虽然我没有被指名,但至少要知道取代我被指名的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的目的就这么简单。”

虽然依旧掌握不到钱少莲想说什么,但看起来不像在捉弄主人。

不仅不像在捉弄主人,钱少莲斜眼看了主人一眼后,以显得意外认真的口吻补充一句说:“我看你不像不懂人情世故的样子,就这点来说,你看起来像是很坚强的少女,所以我也安心了。不过……”

说着,钱少莲从头到脚地仔细看了主人一遍后,笑了一声继续说:“你的身材可能太纤细了,应该多吃一点比较好。”

主人突然举高手想要遮住胸口,但这样反而让对方看出自己在意的部位。看见主人满脸通红地低下头,钱少莲开怀大笑。

我是因为,被主人按住头才乖乖不动,但现在主人的手已经不在我头上了。

我朝向自己不小心让我松绑的笨蛋,龇牙咧嘴地咬住了他的脚。

主人穿过官方大门后,昨天那位妇人出来迎接,但脸上浮现有些讶异的表情。

因为,主人微微低着头,甚至轻微流着汗。

尽管感到讶异,或许妇人还是以为主人纯粹是慌张赶来,所以没特别说什么就让主人往里面走去。

另外,那个傲慢小子被我咬了一口后,仿佛看见世界末日到来似的发出惨叫声倒在地上。我当然懂得拿捏分寸,知道不能让那小子受伤,所以我放轻力道以免撕裂其皮肤,但相对地以低吼声尽情威胁对方,最后咬碎其衣角。钱少莲哭喊了好一阵子说自己的脚受到重伤,不久后发现没受伤时,他那茫然不解的表情真是妙极了。

所以,我算是颇为痛快,但主人似乎并非如此。

通往官方最里面时,主人看见走在前头的妇人前胸部位与其前胸部位的差异,露出我不曾见过她如此沮丧的表情垂下了头。

不过,抵达钟楼后,主人便收起这般没出息的模样。

在难掩贫寒模样的官方里,我们来到特别醒目,且为了取代合叶已腐朽的房门,而挂上布帘的房间。

带路的女子用手拨开布帘,并请主人走进房间。

下一秒钟,多道目光集中而来,连我也全身毛发倒竖。

“我带她来了。”

为主人带路的女子说道。

出现在房间里的人无论是年龄或容貌,都找不到共通点。其中有身材肥胖的男子,也有年轻女子,还有就快走到人生尽头的年迈老人。唯一的共通点就是,所有人身上皆散发出一股责任感,在人类世界里权力经常伴随着责任感。看来王美顺会把主人叫来,似乎不是为了与主人愉快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立在旅馆墙上的牧羊人拐杖,主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然后一副在水中寻找空气似的模样寻找我,并抓住了我。

所有人朝向主人投来打量眼光,我把视线移向这些人背后。

与昨天前来探病时一样,王美顺依旧躺在床上,但其身边出现一名眼熟的人物。

那名人物露出感到怀疑、仿佛怨恨着全世界似的滞钝眼神,其一边嘴角显得僵硬地微微扬起,且嘴唇缺乏血色。她的视线落在躺在床上的人物身上,手与王美顺的手相叠,放在安置在王美顺身上的圣经上。

钟有艳动作缓慢地看向主人,感觉都快听见像鱼儿在池中游动似的声音。

然后,她一副懒得开口说话的模样嘟起嘴唇,话语也随之溜出:“你是神仆韩昭月吧。”

钟有艳好端端地为何突然称呼主人为神仆?

然而,钟有艳紧接着说出的话语更加沉重:“我以王美顺之名,任命你为亚里士多官方的辅助祭司。”

我与主人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钟有艳没理会地说出这般话语。

看见现场没有任何人笑出来,我才察觉到钟有艳并非在开玩笑。

连我都这样了,更别说是主人。

直到钟有艳搭腔说话后,主人才回过神来。

“我不是在开玩笑。”

听到只是传达事实的冷漠话语后,主人缩起身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各种不同领域的人聚集在这里,而且每个人脸上都浮现严肃表情。

看见这般场面后,就算主人的思绪再单纯,也会想到是因为,“那件事”。

静静躺在床上的王美顺身影,给人极度消瘦的感觉。

然而,当我抬头仰望主人时,另一人察觉到我的视线而开口说:“主教大人只是睡着了而已。不过,难以预料状况会怎样就是了……钟有艳,交给你了。”

男子这么说,然后向所有人使了眼色,大家便静悄悄地一起走出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钟有艳、主人以及王美顺本人。

王美顺的脸色如白纸般惨白,表情显得有些不舒服,脸颊更是凹陷得比昨天严重。

那模样就像直到方才使出所有精力说话,最后终于耗尽精力而睡着了。

主人忍不住想要走近王美顺身边时,钟有艳咳了一声打断主人。

“主教大人交代的事情由我来负责处理。”钟有艳以让人无法拒绝的口吻说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至少感觉得出来事情与王美顺有关。

钟有艳的眉头深锁,看向王美顺,夸张地叹了口气。

“先坐下吧。”紧接着,她指向被拉开到房间角落的椅子,对主人说道。

主人顺从地听她的话,一副乖巧模样轻轻坐在椅子前端。

我也在主人脚边坐下后,裁缝师公会的会长保持站姿在胸前交叉双手。

然后,开门见山地说:“你在亚里士多不可能成为裁缝师,做好心理准备。”

听见钟有艳突然如此宣言,主人似乎连表现惊讶的情绪都忘了。

“那……那个……”

主人的反应已经超乎惊讶,变成了困惑,但钟有艳依旧露出眉头深锁的表情。

我认为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钟有艳如此不开心了,后来总算察觉到了原因。

或许钟有艳是觉得不忍心。

“第一个原因是,这里没有做衣服的材料,也没有客人想要做衣服。就算亚里士多重新兴盛起来,也不难预料到其他城镇避难的裁缝师们会跑回来。到时候如果看见外来者抢了自己的位置,你说他们会怎么想?”钟有艳滔滔不绝地说道,

但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如果不这么做,就会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哪种职业,看见向往成为与自己相同职业的人时,不会有人真的冷酷对待对方。

或许也察觉到了这点,主人没有生气,也没有怨叹。

只是因为,听到钟有艳这一段让人无法反驳的话语,而纯粹感到失望而已。

“这样啊……”主人嘀咕说道,然后忽然抬起头:“我明白了。”

主人在这种时候展露的笑脸,比其他时候来得自然得多。

只懂得在死心时,展露自然笑脸压根不是一个健全人士会有的行为。

但正因如此,让感到亏欠的钟有艳更加过意不去。

钟有艳就像看见镜子照出自己丑陋模样的魔女一样,害怕得看向地板,并咬紧牙根。

虽然前几天见到钟有艳时留下深刻的印象,但那次或许真的是选错了时间。

今天的钟有艳看起来,只像个比主人更不擅长说话的少女。

“然后,在这状况下有事相求。”

“咦?”

“躺在那里的主教大人刚刚才交代我,说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帮忙。”

钟有艳平常应该是个会被形容是沉默寡言、认真又顽固的技艺高超裁缝师。

她保持微微低着头的姿势,然后稍微抬高视线瞪着主人说:“我要以主教大人之名,任命你为辅助祭司。”

方才也听到了同样的话语,听了两遍后,态度多少能冷静一些,但我还是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主人似乎也跟我一样。

主人这次当然没有显得慌张,但露出充满疑问的目光看向钟有艳。

“我们城镇很危险。”

原本别开视线的钟有艳丢出这么一句话后,别过脸去,随后便只转动视线看向主人继续说:“有个叫爱迪斯的城镇,想要并吞亚里士多。”

“并吞?”

“你……你来到我的工作地点时,不是看到了吗?亚里士多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材料。还换得了钱的完成品,已经全部便宜卖给了不要命的商人。商人敢来买东西,却没有半个家伙拿什么东西来卖,所以不管小麦还是肉类都价格高腾,大家的荷包都见底了。爱迪斯就是抓住了我们这个弱点。”

动物只要受了伤,就算是熊,也避免不了成为其他动物的食物。

撑到最后一口气奋力搏斗却打输了的话,接下来只能等着被人吃进肚子里。

这般法则似乎并非只限于森林里或草原上。

“虽然,亚里士多现在状况这么差,但只要有材料,就找得到愿意工作的裁缝师,也有商人愿意去推销。可是,如果没有人在前面带头,就什么办法也没有。爱迪斯看见我们这样,说要借钱给我们。”

乍看下像是一艘救难船,其实是带人下地狱的鬼船;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只要想一想借钱给人的钱少莲,为何会被大家讨厌到那般地步,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不过,这样为什么要我来当……辅助祭司?”主人抬高视线地问道。

“因为,我们绝对要拒绝爱迪斯的提议啊。要是接受了那种提议,亚里士多就会被并吞掉。我们必须偿还借来的钱,还要加上数字惊人的利息。”

主人拜访钟有艳的工作地点时,前来的访客不是别人,正是钱少莲。

城镇里或许已经有很多人欠了一身债。整个城镇只有把受伤者当成食物的钱少莲,还有野狗们吃得又肥又胖。亚里士多应该是处于这般状况吧。

不过,钟有艳并没有回答主人的问题。

或许察觉到自己没有回答问题,钟有艳一副尴尬模样挠了挠鼻子,做了一次深呼吸继续说:“主教大人说希望由你,以辅助祭司的身份来跟爱迪斯交涉。”

这少女说话很没重点,应该是真的不擅长说话吧。

不过,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主人一次能承受的分量与其前胸部位差不多,所以钟有艳这样一次丢出一些话语的做法或许正好。

“要我来交涉……”

“没错。如果照正常做法找一个商人出来交涉,八成会输给对方。如果谈到某个城镇不能卖东西给另一个城镇之类的话题,绝对会起争执。这样不妙。没谈好的话搞不好还可能引发战争。不过,如果由官方出面,然后主张说不能跟你们这种没有信仰心的人交易,状况就不同了。不可能有人会想跟官方对抗。或许这样就能避免战争。”

我认为“原来如此,这样的说法确实有理”,然后看向躺在床上睡觉的王美顺。

现在我清楚明白为何主人会被任命为辅助祭司,并且是由钟有艳负责沟通这件事情。

特殊旅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玄幻小说,笔趣阁转载收集特殊旅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