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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王政委，除了是李国成邻居，还算得上他的老上级。刚来分区时，他和王政委分在一个连队。那时，王政委是连长，他是一排长；后来，王政委当边防营付营长的时候，他在他手下当付连长。可真正熟识，关系好起来，是那年他们俩在山上一起过冬。那时，王政委是边防营营长，他是二连连长，直接的上下级。而当时，边防营营部，与连部只相隔了一条马路。
有过边防生活经历的人都知道，山上过冬，难熬的，不只是白天，更有漫漫长夜。加之，山上冬季历时时间长，从封山前的10月底算起，到来年的6月份，长达8个月的时间。同时，受接触面限制，除却冰天雪地，白茫茫的大山，剩下的，就是转过来转过去那么几张熟面孔，也确实没什么新鲜感。那时候，不说网络，就是电视信号也不清楚。连队的精神食粮，就那么几本翻来翻去的破书，新信息新资讯，真就靠半导体收音机和电报了。
那书信往来总可以吧？
——可以！只是，大雪封山！对不起，今年的信，等明年开春再给你送吧！真正闭塞的很！
另外，考虑到指战员们的辛苦，每年入冬，分区都尽量安排该探家的探家，该集训的集训，该外派学习的学习，加上山下还要抽调人员组建临时单位——新兵营，实际在山上过冬的干部，就少多了。其实，连队连干部带战士也就二三十号人，安排三五个继续教育、三五个探家，本也在情理之中！可那一年，等到大雪封山，这边防营营部，就剩下王政委一个主官。二连连部，也只剩下李国成这个连长了。
他们两个亦兄亦长的关系，就是那个时候建立的。
有人形容，部队管理工作琐碎繁杂，说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这话不见得对！熄灯后，也得忙啊。其实，在部队当过主官的人，尤其是在边防单位呆过的人都知道，只要没有检查组，白天正课时间，主官还是比较清闲的。各排各连各司其职，该早操早操、该冬训冬训、该就餐就餐，几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难的在晚上，一台破电视，就那么三两频道。逢着天气不好，雪花大得甭管多美的美女都猪八戒似地，而且，连队文化室，形同虚设，翻来覆去就那么点东西。那些个连队库存的带子，看得战士们能配得上音来，倒胃口……
这不，那年冬天，还没过一半呢，就把意气风发的战士们憋得，连队气氛就不见得那么团结友爱了。于是，有那么几个生性操蛋的战士，就整出点红眉毛绿眼睛的事情来。
那天，二连三排三班战士张凌志，把同班战士李夏季的日记给偷看了。偷看就已经不对，偏偏张凌志还把人写在日记里的心事，给他人“分享”了。
李夏季鼻子都气歪了，临时召集了几个老乡要揍张凌志。张凌志得到消息，也纠集了几个合得来的战友，只等李夏季找上门来。
等得到消息的李国成火烧屁股赶到三班，看到文弱书生模样的李夏季正手握拳头，死瞪着个头高大已然有点心虚的张凌志。如果不是排长死拦着，估计李夏季已经冲了上去。
“李排长，把张凌志弄连队文化室，先学习三天！”
千万莫小看了“学习”！这在边防营，“学习”可算得是一种较为严厉的“惩罚”了。就是让你一人呆一房间，给你一本《条例》，学习去吧。绝对没人看管着你，也绝对不让你写什么深刻检查什么的，只是，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对不起，你都呆那儿吧。
虽然还算不上真正的惩罚，可战士们正值十**、二十来岁，莫说是没有什么可以消遣打发时间的“节目”，就是单单三天没人给你讲话，指定就把你“哀愁”得不知道咋办才好。所以，此“学习”，简直就成了边防连队看家的一种让战士深刻反思的方式。
那天临睡前，李国成来到王政委办公室，把事情简单做了汇报。
王政委沉吟着说：“这事儿，估计还没完。”
“咋地？如果张凌志不服气，就再‘学习’两天。”
“是李夏季。你想，就这么个日记，他就要打人，原因呢，估计和内容有关——我看八成和女人有关！”王政委说到这儿，突然问：“国成，你没结婚，对象总谈过吧？”
正是这句问话，勾起了李国成无限的心事。到目前，已经6岁的他还没处上对象，而在部队，和他年龄相仿的军官要么已经当了爹，要么正准备当爹，再不济，也处下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对象。而他，竟然连女人的小手都没拉过。原因，怕是没人想得到，把连队工作做得有声有色的他“怵”女人。
李国成父母去得早，跟爷爷长大，生活中，从不曾出现过女性。长大后，又直接进入部队这个清一色的环境。其成长，缺乏基本的和女性正常交往的环节。这不，眼下正值婚恋期的李国成，竟落下个见了女人就脸红气短、说不出话来的毛病。而正是这个毛病，让从岁起，就在战友及各类媒婆热心牵线相过几回亲的他每每败下阵来。而几年失败经历累积下来，女人，就成了他心头一个难言的症结。
看着眼前这个矛盾得和带兵时果敢刚毅完全不一样的连长，王政委既好笑又同情，不由调侃地说：“国成，你以为，相亲的姑娘就会成为今后的爱人，你这简直想当然！大错特错！我告诉你，处对象处对象，得处着看！”说罢，他弯下腰，从柜子底层翻出个纸包递给他，接着说：“年轻人，你得好好脱脱敏了。”那天，临出王政委办公室时，王政委还意味深长地拍着他的肩，指着那个纸包让他好好研究研究。
这样的事儿，当然经不住研究，更经不住李国成一门心思想自学成才的执着——当天夜里，他回到办公室兼宿舍，就睁大双眼盯紧屏幕学习起来。其实，并不难猜，王政委当时意味深长的表情，加之同龄战友间嘻嘻哈哈说起过，李国成约莫也猜得到，那就是些类似今天成人的碟片。只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的当时，尤其在喀喇基本还没流传开来，至少，他就第一次开洋荤。
后来，正如王政委所料，李夏季不肯原谅张凌志。几次三番寻衅，但因为李国成早有准备，加之已经被科普过的他多少能理解年轻人的两性心理，就这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开导说解，李夏季“寻仇”的心思才慢慢淡下来。
再后来，因为那几盘录像带的牵引，李国成也就经常来往于王政委办公室。时间长了，也就能在漫漫冬夜，厚着脸皮请教一些过来人的经验和教训了。
再再后来，到来年夏天，终于开了窍儿的李国成回乡探爷爷。虽然还脸红气短心惶惶，好歹面对姑娘时能说出三五句完整的话来，就这么一举拿下王小凤，完成了人生中那个极其重要的环节——一个毛头小伙，向成熟男人方向的嬗变。
李国成记得，王政委送他出门，问，他是先报到上班，还是先休假陪老婆孩子，抑或有什么其他打算。末了，也不等他回答，又说，你难得在家过年，不如趁机探家，提副团，也算衣锦还乡了嘛……
走在留守处那条笔直的柏油路上，李国成低头寻思，他怎么没想着探家呢？衣锦还乡肯定谈不上，可这二年，日子真的越来越好了。他提了职，大小够上副团级，在地方，好歹能够上县处级。老百姓嘴里常说的当官当官，差不多也就该这个职务，才能算是个官！这里面，如果没有小凤的付出，肯定弄不来。前后算起来，小凤得有六年没回老家了吧？就是，回乡看看，也算对她多年付出的一种奖励嘛。
想到这，李国成立住脚，跺跺脚上的浮土，推开了留守处机关的大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