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些事要商量，趁着晚上还有些时间，客人还是多休息一会吧，我们就不打扰了。”杰基尔管家在墨德尔继续说什么之前，就带着她离开了克劳德的房间。
“墨德尔女士，你那边已经结束了？想必是收获颇丰吧。”在走出一段距离后，杰基尔回头问到，脸上还挂着那副笑容。
“你就不要揶揄我了。要是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就不会来找你了。”墨德尔叹了口气，走到了管家的前面。
“那位小姑娘还是那么的油盐不进，她一口咬定的事是不会松口的，不管我怎么去问。”
“那有没有可能就是她？”
“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因为逐渐接近主人的卧室，墨德尔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杰基尔也随之靠近。两个人轻轻地走过楼梯，来到了一层。
这一层看不到艾斯蒂姆的身影，只有她的两个助手，斯蒂芬与克蕾儿，在走动。但这就是她的风格，总是会在出人意料的地方跳出来，给人以惊喜。
当然，对敌人来说就不远止是惊吓了。
今天晚上，除了主人以外，这栋房子内不会有人安眠。
“墨德尔女仆长大人，杰基尔管家大人，晚上好。”
那两个人并不在一起行动，他们最先遇上的是斯蒂芬。
“嗯，晚上好。”墨德尔面容严肃地回应到。不了解她的人会以为她在生气，但这座宅院里没有人不了解这位女仆长和她的严谨。
她的一举一动皆可成为众人的标准。
“辛苦了。”杰基尔也是一如既往地随和，与看起来比较严厉的墨德尔互补。
“没有的事，是我们平时太过安逸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糟糕的情况。”
“不要太自责了，你们的工作就是照顾好主人的起居。其他的事应该是我负责的，如果说安逸，那也是我的疏忽。”
“墨德尔大人，我……”
“好了好了，这种事你们就不要挣了，只要现在主人还没出事，就是好事。”
杰基尔的言外之意也很明显。如果主人身边再发生什么意外，可就无法保证是好是坏了。
当务之急不是讨论由谁负责，而是该如何终结当前的事态。
“那位小先生怎么样了？”杰基尔适当的时间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默，转移话题。
“我们将小客人安排在克蕾儿的房间。同时减少了她的巡逻范围，好随时照顾他。”
“很好，你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切记，不可出现疏忽，你现在是我们这个家的第一道防线，你的表现将关乎到我们的主人未来。”
“我明白，墨德尔大人。那我就先告退了。”
斯蒂芬的脚步声在一层中回响着，如同某种信号一般，宣告着暂时且有限的安全。当然，这令人安心的声音不会传到二层的主人耳中。对于主人来说，无事就是好事。
“我们先梳理一下当前吧，两个人应该能想到不少东西。”墨德尔走到正厅，杰基尔紧随其后，坐回他们听到尖叫前的位置。
“首先是我们的结界突然出现了问题，导致有客人进来了。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今天最早的异常。”墨德尔先提出自己的看法，杰基尔进行分析与补充，这就是他们的处事方式。
“嗯，无法反驳。虽然你嘴上说着是自己疏漏了，但我还是清楚的，你每个月都会彻底检查一次结界，由你经手的东西是不会出现大问题的，更何况上个月我们还额外调试了一次。”
“你是再说马蕾进来的那次吗？”墨德尔右手抵在唇前，“确实，时间比较接近，而且遇害的也是那个苦命的孩子，从那里开始考虑或许会更好。”
“苦命？你很少会用这个词汇来形容别人呢。能说说你对马蕾的看法吗？”
“我觉得这里很可能不适合她。自从她来到这里后，以前的影子就一天天地消散，那个野到谁都控制不了的小姑娘在我的面前一点点失去活力、同时逐渐死去。这也是她被死神选中的原因吧。”
“感觉今天也只是到了极限了，如果不是那种惨状的话。我是不是……”
“你也不要自责，墨德尔。”杰基尔起身去泡茶，因为走的及时，所以没有看见墨德尔的表情。
“来到这里是马蕾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强迫她。如果她真的讨厌这里，她自己就会离开的。你也说了，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姑娘，在行动力上也不输你我，我们想要把她强留下来才是不可能的。”
“反过来也一样，想赶她走也是无稽之谈，说不定她会把整栋房子给拆了，然后凭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借口，一直留下来，直到某一天说了声‘无聊’后，立刻消失。来，趁热喝了吧。”
“我拒绝。”
“唉，我刚泡好的。”
“你是想烫死我吗？”
“切，被发现了。”
过了一会儿，等热茶的温度下降到可以接受的程度后。
“你那边有问出来什么吗？”墨德尔放下手中的茶杯。
“一场梦啊。”杰基尔吹着茶杯上的热气，看似很有格调地品着茶，然后长出一口气，“只是一场梦啊。”
“麻烦说人话。”
“唉，我觉得我的通用语用的够好的了。”
“好吧，是我的表述不够清楚。麻烦你，杰基尔，用我能够听懂的话来说明。”
“克劳德先生只是做了一场梦，梦到了你还有可能死去的马蕾，中途好像还撞到了贝蒂。只可惜他没有梦到客房墙上的钟表，要不然就能掌握更加精确一点的时间了。”
“听你的语气，你还真的准备将梦作为参考了？”
“如果平常人说这种话，我也就笑笑，不会说什么，但你我不行。梦这种东西，虽然终归是虚幻的东西，但里面究竟包含了多少的真实呢？经历了一场大火，我们也该有更清楚的认知了。”
“我知道，那场噩梦里有对你比利的事情，但还不足以构成我们怀疑你的理由，梦终归是虚幻的东西，无迹可寻，可能只是客人在雨幕中无意瞟见了你，你就可能会成为某个人梦的一部分。”
“是吗？那我以前又看到过什么呢。”
“当然了，更何况你的衣服都是一个样的，想看错都没有机会啊。”
“喂，你跑题了。”
“哎呀，情不自禁，情难自禁。”杰基尔立刻端起面前的茶杯，哪怕里面已经空了。忍住，必须忍住，一旦笑出来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啊，忘了，这里是没有太阳的，这里永远都是雨天，宁静而永恒。
“算了，以后再跟你算账。”墨德尔食指轻敲桌面，旁边就是空着的茶杯。等杰基尔倒好茶后，“也就是说客人们的问题都不大，即使有值得怀疑的地方，还是缺乏关键性的依据。”
“嗯，我们不得不考虑是不是有第三者混进来是可能，在某次开门的时候。”
“是应该是第四者吧。”
“哟，真是稀奇啊，我们的女仆长大人居然会开玩笑了。”
“我可是很认真地说出来的，才不像你那样假正经。”
“先不要说我了，时间不多了，天快亮了，要赶紧准备早饭和茶点，不知道客人们的口味都是怎么样的，真是困扰呢。”
“那是我该头疼的事情吧。你可不要越权哦。”
“今天还是我来露一手吧，你还是在天亮之前好好想想该怎么和主人说这件事。”
“我不太想说，让主人一直觉得平安无事难道不好吗？这不就是我们费尽心力在这里定居的初衷吗？”
“但还请你不要忘了主人之所以是主人的原因。”杰基尔叹了口气，“找个合适的时机说一下吧，要尽早，拖久了，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嗯。我明白了。”
“对了，那孩子的……身体放到哪里了？你心软，所以还是要我去看一边，说不定能发现些别的什么。”
“艾斯蒂姆去处理了，菲尔姆不适合做这种工作。贝蒂那孩子还没有缓过劲来，毕竟看到了那么残酷的东西。她是我们这些人里最想忘记之前的那个，但越是想躲越是躲不掉，这难道是宿命吗？”
……
后院，马厩。
艾斯蒂姆将马蕾的尸体裹好后，暂时放到了这里。这里是只属于马蕾的地方。
虽然说是马厩，但他们并不养马，所以一直是空着的。艾斯蒂姆联合着其他几个女仆将这里改造成了一个秘密基地，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一般来说，每个人都会把自己的小房间给锁起来，但侧面的木栏对于身为兽人的艾斯蒂姆来说，很难构成障碍。
虽然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基地，但聊胜于无。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地方，哪怕只是随口说说的，也会让人莫名的安心。
现在，艾斯蒂姆好像明白了这份安心究竟从何而来。如果哪一天，自己也死在这里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躺在属于那个自己的小地方呢？
这样想来，还挺不错的。
可能是兽人天生对死亡漠视，也可能是出于早年间，刚离开草原时的经历，艾斯蒂姆对马蕾的死没有太多的伤感。
并不是艾斯蒂姆歧视这个刚来不到一个月的陌生人。实际上她们在十年前就认识了，虽然见面不多，但对方的近况还是能打听到的。
其他人的情况也都差不多，能进到这里的人都是老相识了。
坐在老朋友的身边，艾斯蒂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她是个人族出身的姑娘的话，应该能说很多吧。
很少见地，她有些厌恶自己的身份，像刚刚离开家那时一样。
兽人在人类的世界中是饱受歧视的。在其他人眼中，他们就是些食人肉、喝人血的怪物，和野外的兽类没有任何区别，长着和人类类似的身体结构，也只会招来更多的怨恨。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如果维持着人族正统的理念，那么离人最为遥远的兽人自然要被排斥，以维持正统与正义。
离开草原不久的艾斯蒂姆，每天都想逃回去，但自己的尊严不允许这么软弱的家伙玷污兽人神圣而荣誉的家园。
两相矛盾之下，艾斯蒂姆每天都浑浑噩噩的。只是依靠一身的力气，维持着不至于饿死、冻死的地步。
直到有一天，和一个老一辈的兽人偶遇了。对方教给她一个打破现状的方法，而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做了，反正生活不会更差了。
结果是出乎意料地好，仿佛整个人都重获新生一般。自那以后，艾斯蒂姆再也不会在意别人是如何看待自己和自己的种族了。
因为他们很脆弱，只需要稍微用力去拍一下，他们就会死。而这就是现实，没有什么好厌恶的。
“那种无力又无知的家伙，你为什么要如他们所妄想的那般不堪？”
“战士的尊严不是软弱之人的血所能浇筑的，那不过是一戳即破的幻想罢了。”
听到这些话，已经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在那之后又过了近二十年，如今这些话她还时不时地会想起，哪怕说出这些话的那个人已然苍老，但还是值得她去追随的。
在某件事的看法上，艾斯蒂姆的想法和杰基尔不谋而合，她相信主人是能解决这次的危机的，就像之前的多次一样。只要再最后由她亲手拧下某个可恨的家伙的小脑袋，她就不会再去抱怨什么。
“你等着，大姐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想了半天，艾斯蒂姆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烂俗的话。但她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了，也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因为不想打破这个封闭的小空间，艾斯蒂姆没有选择从里面打开门锁，而是费了点劲，而是原路返回，从侧面翻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好心情，再从那里出去。
深吸一口气，艾斯蒂姆准备离开马厩。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有别的东西在这里，在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看着她。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能装作毫无察觉地离开，然后立刻隐藏自己，再做其他打算。但这次，她却迟疑了那么一瞬间，而这一瞬间，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凛冽地刀光闪过，袭击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