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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似曾相识(一)

恩维以采购旅行的必需品为名,离开了库勒的酒馆,来到了街道上。现在还是矿工们出工的时间,本来人口就不多的小镇难免会显得冷清。

大街上没有多少行人,而小巷中又没有什么像样的店铺,贸然走进去只会招致异样的眼光。先去四周看看,等走远一点就装作迷路吧。

为了“准备”再次出行,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交通工具。所以恩维优先寻找镇上的马厩。

“哈?马车?这东西我们这里可没有。”

“有了也没有用,只是平白耗费粮食而已。”

“这位客人,要不要看看我们家的羊呢?养肥了说不定也可以拉车啊,哈哈哈……”

沿着大街走了两三趟,恩维也只找到了一家从事牲畜买卖的店家,有两个无所事事的赤膊伙计在看店。进到店内后,其中一人只是瞥了一眼,另一个人才开口地询问客人要买什么。

在听到恩维的要求后,他们只给出了一顿冷嘲热讽,用恩维沮丧的表情取乐,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赶人了。

恩维倒不会为这种小事而心烦意乱,只是没有马匹的话,问题就有些严重了。

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会有出行的需要,无论是购买当地缺少的物品,还是亲人走动,马匹或马车都是普通人最便利的交通手段。有需求就可以维持相对应的行业,反之,找不到这方面的买卖,就说明这里没有相应的需求。

交通的匮乏,往往代表一个地区的闭塞程度,而故步自封的人往往会排外。外来者在这里只会寸步难行,不要说解开那个人隐藏起来的谜题了,就连正常的情报收集都会受阻。

就像刚才那样,恩维的目的是借着买卖的交谈来了解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是他们能解决的。但那两个人只是一个劲地让他赶紧离开。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人说,想到的坏事总会发生。恩维对此很是赞同,人对坏事的感知力要远超对幸福的预感,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担惊受怕地活着的人,以及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货。

之后的几家店也都是一样的情况,对话仅限于买卖,不买什么的话就会被立即请出去。

要说什么收获都没有也是不准确的,起码从一些商品的种类与价格中还是能大致推断镇子的消费水平和现状的。

这个小镇的货物种类不多,绝大多数都属于维持日常生活的范围内。但这里的物价,尤其是食物的价格整体偏高,一些店铺的价牌还是今天改过的,早上的价格只用小刀划去,再在下面写上更高的价格。

估计等明天早上,就可以在房间里听到街上的人在抱怨了。

库勒说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这里的人们正在忍受外部盗匪的侵扰。那么解决匪患就是这次迷宫的目标吗?

恩维很在意石碑上给出的提示,三美德与骑士的正义。不同的国家,在不同的时期都有不同的标准,美德也不仅限于三种,忠诚、正义、怜悯、慈悲、勇武、尊重、坚毅、诚实等等,这些时而重叠时而矛盾的东西,在每一个骑士的生活与传记中都可以找到痕迹。

准确来说,骑士也只是军人的一员,和其他士兵本应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在以往的战场上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无论是镇守城池,还是征讨叛逆,骑士盔甲上的银光总是最引人注目的。在死生一瞬的战场上,那即是胜利的希望,也是死神的锋芒,成为很多人战后的回忆。

当这些幸存下来的士兵们回到乡下的家中,在酒桌上吹嘘自己的见闻时,这些被故意美化或突显的见闻传遍乡野,让无数坐在安稳后方的诗人与剧作家趋之若鹜。他们将一些有的没的品质都堆到骑士身上,以至于盛名之下难副其实。

这些东西,要是一个个寻根溯源并加以区分的话就会十分麻烦,但每一个都去实践却又太不现实。在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想看到什么之前还是再多观望一会儿吧。

恩维抬头看着头顶的太阳,估算着现在的时间与方位。

作为命脉的矿上位于市镇的北面,从渣土的路面上仰视,耸立的山峰与南边倾斜的太阳只有几条街道的距离。现在预计是下午三四点左右,正午的热气还在消散,距离工人休息还有些时间,恩维要在这段时间内去小镇的背后,看一看这里的真实。

小镇的真实即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生活,而最能反应这些的地方,只会是他们生活的街道,而不是充斥着利益的买卖圈内。

按照之前的计划,恩维故意走错路,假装成迷路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看够了热闹跑来给他指正。

进入巷子中,恩维就可以感知到附近窥视的视线,粗略的遮掩是骗不了他的,以及远处木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疏远外人在很多情况下都是正确的选择,因为相信一个人需要足够大的成本与利益,也要投入足够的时间。

但这世间也不乏会铤而走险的人存在。

“几位小朋友,你们在做什么呢?”恩维拿出他以前骗……劝说奈她们的那一套,从几个小孩子嘴里问出些事情还不算困难。

“没什么,就是沙包……而已。”

恩维已经在里面脏乱的小巷中走出了一段距离,越是往里面走,路面上淤泥和废物的恶臭就越是明显,这里的环境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即使放到现实中,这里也是几年都不会有居民以外的人进入的秘境。

“哦,是吗?能让大哥哥我也看看吗?”一个看起来三十左右、实际四十多岁的人还自称哥哥,恩维自己都觉得有些悬,但为了拉进一些距离,还是要这样做。小孩子在意的不是年龄,而是你能不能像他们那样说话,而通过称呼来产生贴近感,是必要的。

“诺,给你。”可能是沙包的主人,或是这里的孩子王,其中年龄最大的孩子很不情愿地将他们宝贵的玩具扔给了眼前奇怪的陌生人,同时护着其他人后退了两步。

恩维弯腰拾起了破布织成的简陋玩物,掺混着石砾的沙土从破损的补丁边缘漏出。虽然不值一文,但对于孩子来说这就代表着下午的快乐时光。

“这里都破了,哥哥我来帮你们补一补吧。”

针线、布料以及小型剪刀,都是恩维之前在商店里现买的。无论什么时候,缝补衣物是很有必要的,而在野外布制衣物是很容易损坏的。在有些时候,衣物的破损造成的困扰会远超饥饿和口渴的折磨。

说是修补,实际上恩维是把它的外部重新包裹了一遍,还用落叶和少许棉絮将内部填充了一下。不一会儿,一个新的沙包就扔了回去,不仅看上去鼓鼓的,抓起来还比之前的要软一些。

拿到新玩具的孩子自然是高兴的,在大孩子的招呼下,他们都跑去别的地方玩了,只有那个大孩子留了下来。

“你想要问什么,赶紧说吧,我可不会什么都会回答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顺带提一句,刚才那个只是见面礼,事后会有正式的报酬的。咳咳,”恩维清了清嗓子,随后弯下腰,压低了声音,“能聊一聊大人们的工作吗?不了解这个的话,生意会不好做的。”

恩维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设定,并在积极利用这个充满恶意的设定展开行动。

这个孩子也不会跟他客气,伸直的手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谢谢惠顾。”在反复检查之后,大孩子收起钱币,“大人也就是挖一些石头,咔啦咔啦的,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具体是什么呢?咔啦咔啦的石头也不少啊。”

“没什么,就是随处可见的石头而已,没什么需要特别说明的。好了,我也要去陪他们玩了,您一个人保重,祝你的生意一本万利哟。”

“请等一下。”恩维拉住了准备离开的孩子。

“还有什么事?纠缠不清的男人可是最讨厌的了。”那孩子一副着急离开的样子,奋力地挣扎着。

“没什么,就是我身上可能少了点什么东西,你有看见吗?”

“那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快放手,不然我会叫人的。”

“是吗?你不知道啊。”恩维没有为难他,“那我就问问其他人吧。那边的小妹妹,你知道些什么吗?”

恩维转身,面向后方,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正拉着一个小姑娘,她本来应该跟着其他孩子离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出现在恩维身后,手中还紧握着一块金色的怀表。

刚才和那个大孩子交谈的时候,恩维就发现了有人在自己身后,鬼鬼祟祟的。可能是被金色的链条吸引了目光,一只手伸到了他的口袋里。

只是没想到怀表是固定在衣服上吧,鲁莽地拉扯,想要尽快地离开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那个人直接抓住了。

“救……”想要求救,却已经害怕地说不出话了。

“你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大一点的男孩推开了恩维,拦在了小女孩的身前。

“这是你的妹妹吗?很可爱啊。”恩维的脸上还挂着一成不变的和煦笑容,但在孩子的眼中,那是最为恶毒阴险的表情。

小姑娘直接哭了出来。

“我没有……”恩维想先稳住这两个孩子,但为时已晚,孩子的行为不会考虑那么多想到什么就会去做,就像他们两人盯上自己一样。

“来人啊,快来人啊。”男孩子一边护着身后的女孩一边大声呼喊着,双手抱住腰腹,以不符合年龄的力气,将他抵在墙上。

听到这两个孩子的哭喊,两边的矮房里陆续走出了十几个人,将狭窄的小路彻底堵死。

“喂,你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动我们家孩子,是要做什么……”

“你小子,敢在这里……”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而当事的小鬼却看不见了。

事情有些不妙了。

从这些人中突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样一来伤亡就无法避免。伤及一般人,会与骑士保护平民的职责相违背,会有直接判负的可能。

但现在解释很可能是无用功,直接脱身的方法都具有风险,而那些人已经开始拿起顺手的东西。

还不到一天就陷入死局,这可真有点危险啊。有没有什么方法,什么方法……

“让开,让开,麻烦都让开一点。”一个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侧面传来,许多人都侧目,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和一道黑色的影子装上。这群人中,有不下十个人受到波及并摔倒,本来密不透风的屏障出现了缝隙。

恩维抓住了这个机会,从包围中成功脱身,之后跟随者那为他创造机会的人一起离开。

拐过下一个转角,跑出去不下百米后,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注视着跟在她身后的恩维。

在恩维面前的是一个身穿华贵长裙的少女,大概二十岁上下,在身后留下不知名香水的香甜气息。

“你是谁?什么时候追上了我的。不论那个人出来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双倍的,我才不会回去呢。”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还跑得那么快,但自己被误会了这件事还是很明显的。

“这位小姐。”恩维上前一步,对面的小姐后退两步,“我没有没有恶意,也不清楚您的事情,我也是中途被卷进来的。”

“是要加钱是吗?”对面的人流露出了对他的不屑。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您刚才帮助了我,那么就该换我来帮你了。”

“我不相信你。”对方直白得有些伤人,看来是被逼得很紧啊。

“站住。”

“不要跑了,快停下。她跑哪去了?”

“你们快去找!”

“在这边!我看到了。”

恩维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与脚步。追兵已经发现他们了。那是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而面前的少女已经气喘吁吁了,刚才的撞开那群人耗费了她不少的力气。

“现在您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大小姐。”

“你……”

“没时间废话了,跟我来。”恩维没等对方做出反应,就牵着她的手跑了起来。

“要是敢骗我,杀,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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