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会坐在客人的旁边，倚在他们的肩头，如同深海里坐在岩石上的海妖，在他们的耳边唱一首歌。
不管我唱什么，他们都会说我的声音和外表一样蛊惑人心，令他们如痴如醉。
我成了云舟最红的女郎之一，而且，不用陪客人走到酒店的床上。
即使和易家明有了嫌隙，我也一样遵守职业道德，在这两年里，只同他一个人发生关系。
我还会同他说抱歉，做为伴游女郎，我不可能和客人连手都不拉。
每当那样的时候，易家明总是淡淡地说知道了，让我自己小心，如果有客人想强迫我做什么，记得按下警报器。
云舟给每位女郎都配有警报器，交待我们如果客人有不妥，立刻转头离开，如遇阻挠，按动警钟，还有，无论客人有何种藉口，一定要用安全套。
除了第一次和易家明在丽都大酒店的那回，其他时候，我都牢记这几点。
易家明和袁少所请的私家侦探所，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进展，陈芝芝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找不到来龙去脉。
陈氏集团在八个月前灰飞烟灭，找到的人，居然都说不知道陈家有一个女儿叫陈芝芝，他们记忆里陈家小姐的模样，都不是陈芝芝。
包括锦缘被控对陈家小姐蓄谋伤害的那个人，也说不认识陈芝芝。
一个人或许在说谎，十个人，就很难将一个谎言圆过来，易家明对此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很想知道，当日是谁将陈芝芝的照片放在陈家小姐的档案里，他问那个最初接了案子的同行，得到的答案却是那人看过的档案，和他手里的根本不是同一个。
此事越发扑朔迷离，我们甚至开始怀疑陈芝芝的存在，怀疑袁少把他记忆里的女孩想成了我的相貌，直到和周先生的约会，我偶然知道了一件事，再度证实了陈芝芝确有其人。
男人们喝酒应酬的时候，难免要*作陪，我做为女伴陪周先生出席，之前我和他约会过两次，一次是陪他逛美术馆，一次是陪他去健身。
周先生是一个已经有谢顶的中年人，好在每周健身三次，没有腆着大肚子，穿上名牌西装，还是有模有样的儒商一名。
为了配合他，我穿了朗凡今年推出的水蓝色连衣裙，这款裙子是个单肩，皱纹般的褶裥，围裹在身上，露出白晰纤长的手臂和浑圆的肩，而长及脚踝的裙摆，走起来飘飘洒洒，如同流动的水波。
连见惯衣香鬓影的周先生都说，这条裙子很衬我。
我不知道周先生的真实身份，但从这次应酬来看，他似乎不止是商人那么简单。
也是这次应酬，我看到了周先生的另一面，他待我如女伴，最亲近的时候，不过是过马路时揽一揽腰，很遵守协议，但在夜总会里，他毫无顾忌地跟小姐干杯、调笑。
“周先生，你是出来谈公事的。”趁丁议员沉溺在小姐的暖玉温香里，我小声地提醒周先生，“不要喝太多了！”
周先生今夜很放肆，喝酒好像喝水一样痛快。
看到丁议员借着酒意把手伸进小姐领口，那副垂涎忘形的色狼模样，我忍不往周先生身边挪一挪。
从开始见面，丁议员就不止一次暗示周先生希望我陪他，我担心他喝醉了之后，会肆无忌惮。
“丁议员为人豪爽、仗义，就算谈公事我们也不能怠慢。”周先生举杯跟坐他对面，那位色胆包天的丁议员致意。
我没想到，周先生用这样的方式回答我！
我微微皱眉头，只好把小姐又送到周先生嘴边的酒推开。
“别再喝了，再喝会醉的。”我拉住周先生打算接过酒杯的手，娇嗔道，十足十是小女友任性的模样。
周先生看我一眼，干脆自己拿桌上的酒杯。
“周先生！”我轻声喊他。
周先生充耳不闻。
不知道谁打开音箱，几个小姐和一身肥肉的丁议员，开始忘情地在包厢内唱歌跳舞。
“好吵，怎么会有这样的音乐－－”瞅见丁议员看我的眼神，我陪了一个僵硬的大笑脸，连说自己喝多了酒，跳不了舞。
其实，周先生已经放了司机的假，说好今晚由我开车送他，我滴酒未沾，杯里全是葡萄汁，在灯光下难辨真伪，丁议员中间怀疑过两回，都被小姐们引开了。
“你今晚很好看！”周先生瘫在沙发上低笑，两个浓妆艳抹、身材火辣的女人自动靠过来，抢占他身边的最佳位置。
软玉温香，最后他两个美女都抱满怀，谁也没拉下，惹得两个小姐高兴地笑得花枝乱颤。
我愣住。
我没见周先生对女人这么“来者不拒”过。
倒是有位小姐，觉得我被扫了面子，招呼我吃东西……
“叫经理来，小姐全部买出场，直接杀到KTV！”周先生爽快地朝着外面喊。
除了我以外，全场小姐都高兴地欢呼尖叫起来。
凌晨三点，我拉着已经醉到步履不稳的周先生走出钱柜，踉踉跄跄的走到停车场。
丁议员已经跟两位最漂亮的小姐商量好，投宿在这家KTV旁边的五星级酒店。
估计他今晚会玩得很嗨，以至于忘记了之前周先生始终拒绝出让我的不快。
“放开我。”周先生已经快醉死，声音听起来倒是很冷静。
“你站得住吗？”我没放手。
“放手。”周先生甩开我。
“周先生！”我走过去扶住他，“今天晚上你干嘛喝那么多酒？这种场面根本不必灌酒，那位丁议员明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先生看我一眼，然后勉强转身靠在车子上。“你开车，送我回家。”他对我说。
我瞪了他一会，终于妥协，把他扶到副驾驶位上，“喝这么痛苦，干嘛还要喝，真搞不懂你！”
搀住周先生，我把他架上车，直接把他拉到另一家酒店。
这会儿时间，周家的人肯定全睡了，如果我把他送回去，恐怕周家的女主人会抓花我的脸。
在酒店侍者的帮助下，我好不容易把周先生弄上楼，帮他把外套和鞋子脱了，用温水沾了毛巾，给他擦干净脸、脚，盖好被子，打算离开。
“你很温柔，绵绵，你像这名字一样温柔。”周先生拉住我的手说：“别担心，我醉得不算厉害，两瓶洋烈酒还撂不倒我，只是喝了酒会更痛苦，根本没办法马上睡着，你给我唱首歌吧。”
他说话的口气听起来还很清醒，只有鼻音很浓。
我笑了笑，“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周先生你是个好客人，我不过做份内事而已。”
如果只是需要人陪酒，那些小姐已经足够，他让我一路陪着，无非是希望酒醉后有人照顾。
我给他唱了一首《You'll just never know》，很轻柔的一支歌，轻快中带点舒缓，很适合助睡。
我看到周先生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均匀，就蹑手蹑脚的准备离开。
“等一下。”他睁开眼睛。“我不能理解你的离去，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对我有几分真心？”
“什么……”
“芝芝，你说爱我，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我屏息，有些惊奇，“周先生？”
他看着我，像看见另一个人，低柔地说：“芝芝，你知道我爱你吧？你不要走，不要走……”
看着周先生双眼迷离的样子，我知道他其实已经醉了，要不然，也不会把我当成另一个人。
犹豫了一下，我再度坐在床边，坐在他身边，问他，“她离开你多久了？”
周先生笑起来，“离开？不，芝芝，你从来没有离开，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面。”
听到一个中年男人说这样肉麻的话，还真是……
我咬了咬牙，“如果我一直在你心里，那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周先生闭上眼睛，像是已经沉沉睡去，半晌，他仍然闭着眼睛说：“芝芝，这样真好，喝醉了，你就一直在我的梦里头，你只有在梦里，才会这么安静，才肯一直陪着我，在梦里头，你不会嫌我老，你会爱我……”
他喃喃如同自语，“我今天跟客户在酒店谈事情，有很多陪酒小姐的那种酒店，我们叫了很多小姐，芝芝，你别生气，你别生气……你怎么会生气呢，你从来都不爱我……”
我打算放弃了，或许，明天等周先生清醒了，再问问他所说的这个芝芝，是不是姓陈。
我轻轻抽出手，周先生抓得很紧，“芝芝，你不要走，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为什么要趁我睡着了溜走？”
醉酒的周先生，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半梦半醒的，说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都和那个叫芝芝的女孩有关。
听到后来，我已经能够断定，这个芝芝就是陈芝芝，周先生频频约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和芝芝长得很像。
只是在他的记忆里，芝芝是俏皮的，任性的，爱捉弄人的小可爱，和袁少所说那个痴情的，娇柔的芝芝一点都对不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