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到医院去看准备要做换肾手术的爸爸。
终于等到合适肾源，爸爸的身体经过这两三个月的调养，恢复的不错。
我去的时候，爸爸正在翻身子，准备起床。
“老爸，昨晚睡得好吗？”我一边帮爸爸穿衣服，一边问他。
“还可以。”他把手伸进衣袖，“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您梦见了什么？”我帮他扣上衣扣，这件西装是去年妈妈给他买的，他非常喜欢，即使在他最狂躁需要住院治疗的时候，他也没忘记让我把这件衣服带上。
爸爸穿好衣服后坐在床上，他努力回忆着梦里的情景，脸色因此显得晦暗不明。
“我梦见了你妈妈，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梦见她。”爸爸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仍然沉浸在梦里头。
我给爸爸穿上袜子，倒了杯温水递给他，然后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
“其实也没梦见什么，就是梦里头，她跟另外一个人走了，我怎么喊也喊不回来，然后我就惊醒了，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庆幸了半天，又想起你妈不见这么长时间，警署那边也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翻来覆去，到了天亮才睡着。”
这怎么能算一个奇怪的梦呢？我看着爸爸，试图找出他隐瞒我的答案。
但爸爸回避了我的目光。
我只好说：“人家都说梦是反的，您梦见这个，说不定意味着我妈就快要回来了。”
为了避免引起爸爸情绪失控，在他的面前，我从来不表露对妈妈的任何情感，即使谈到她，也总是轻描淡写的说起，好像她从只是出了趟远门，随时都会回来。
实际上，我在心里头，一直是这么想的。
爸爸却没有听进去我的劝解，他仍然沉浸在那个梦里，“为什么我叫她，她都不答应？”
我笑起来，“只是一个梦，在梦里头，她怎么答应你啊！”
“不是——”爸爸固执地说：“你妈说最亲近的人，脑电波是可以相互传输的，我梦见她，她也一定会梦见我。”
我无奈地笑笑，“爸爸，这样的话你也相信？我妈和你说的，那是少女时期做梦的话。‘将你心换我心，始知相忆深’这种东西，就是文学作品里创作出来的，是一种美好愿望，不能当真。”
“你妈妈是生物学家，她说过，这个愿望是可以实现的，不是换心，是脑电波的相互传输、交流。”爸爸固执己见。
生病以后，老爸有时表现的像个小孩似的不通情理，我只好哄着他说：“是是，您和我妈可以脑电波交流，下回你在梦里头，问问她，为什么不理您。”
爸爸看着我，“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笑起来，“爸，看您说什么，我是您女儿，当然相信你，但您要我相信您做的梦，有点夸张吧？”
爸爸不再跟和讨论这个问题，他抬起脚，示意我给他穿鞋。
我蹲下来，给他套上鞋子的时候，爸爸突然问我，“青青，如果我不是你爸爸，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说什么呀？”我一边给他系鞋带一边说：“您怎么可能不是我爸爸？”
“假如呢？”
好吧，我觉得老爸因为在医院呆得太久，陷入了幻想症，看来以后我还得多抽时间陪陪他。
我像哄小孩似的对他说：“就算您不是我爸爸，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女，也有感情了呀，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亲亲的爸爸，最好的爸爸。”
他满意了，摸摸我的头，得意地说：“我就知道，我们家青青是个孝顺的。”
“所以您得快快把身体养好。”我乘机进言。
听到我的规劝，爸爸笑着瞅了瞅我，点头说好。
之前就征得医生同意，今天我要带爸爸到外面玩，所以才会换掉病号服。
说是玩，因为爸爸不能剧烈运动，吃过早饭，我陪着他到公园里打了一会太极拳，然后坐在公园里喂了阵鸽子，聊会儿天，再一起吃了午饭后，就准备返回医院。
下午，爸爸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有体力应付明天的手术。
爸爸不肯坐车，他感慨地说，“这些日子天天呆在医院里，我几乎已经忘记外面的阳光有多灿烂，你陪我慢慢走回去吧。”
“您体力行不行啊？”我有些担心。
他笑起来，“你爸才四十五岁，不是七老八十，有什么不行的！”
快走到医院的时候，爸爸抬起头来望着我，满脸慎重，“不行，我想了想，万一我倒在手术台上呢？不行，那些东西我还是得交给你。”
我感到奇怪，前些日子，为了还银行的债，家里能当的都当了，能卖的都卖了，爸爸那儿还有什么东西藏着没给我？
看到我惊讶的样子，爸爸想了想，对我说：“找个清静的地方，我们父女谈谈。”
坐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里，爸爸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你妈是干什么的？”
我点点头，“知道，她是生物学方面的专家，主攻生物能源。”
爸爸摇了摇头，“不，生物能源是竺氏的产业，我们对外做生物质气化转换成能源的生意，但是你妈妈，研究的是另一个方向……”
在爸爸滔滔不绝的讲述中，我终于了解到，竺氏企业所做的的生物质气化是在一定的热力学条件下，借助于空气中氧气、水蒸气的作用，使生物质的高聚物发生热解、氧化、还原重整，最终转化为一氧化碳，氢气和低分子烃类等可燃气体的过程。
因为生物质气化工程非常适合中小规模的企业用于发电，成本仅为煤电的60%-70%，所以非常有利于市场竞争。
生物质气化并不是竺氏独有的技术，但目前来说，竺氏在这方面的技术已经领先国际水平，可以应用于民用生产，所以，竺氏集团生物质气化技术一直被业内人士觊觎，有不少人想偷取核心资料。
但生物质气化，并不是导致竺氏破产，我妈失踪的最主要原因。
那项技术，已经有其他生物化工也在研究，假以时日，追上竺氏，取而代之也大有可能。
令竺氏引来杀身之祸的，是妈妈所研究的脑电波生物传感技术。
换言之，我妈所做的生物研究，并不是普通的生物学，而是人体大脑，她当年在大脑研究方面的突破，被认为是天才少女，还在耶鲁读书的时候，就秘密参加了美国关于生物脑控、脑传感方面的研究。
脑电波生物传感，第一次为世人所知，是二零零六年四月。
当时，英国《每日邮报》称：德国科学家已经制造出世界上第一台“心灵感应打字机”，这种“神奇”打字机是由德国国家应用技术研究院研制，其基本原理是通过脑电波传感器探测使用者的脑部活动，然后把他们心中所想变成电脑屏幕上的文字。
但这项研究最早可以追溯到二战欧洲战事爆发前，有一位犹太人用白纸当车票混过了所有的检查，后来，他的这项才能被人发现，推荐给了莫斯科，为了测试其能力，斯大林要求他用一张白纸到莫斯科银行去取十万卢布，即使有情报部门的严密监控，这位犹太人仍然成功地完成了任务。
自此，心灵部队在各国秘密成立。
目前，美国方面已经可以通过读心头盔令士兵间不用说话就能了解彼此的脑部活动，从而完成战场上一些不方便用无线电联系的指令。
而我妈妈回国以后，着重研究脑传感的应用，比如，解决医学上的脑死亡问题。
“你妈说，人真正死亡，是指脑死亡，如果身体毁坏前，及时提取其脑电波，就能够破解这个人死亡前经历的事情，将这个人的所学所用保留下来，令人类少绕好多弯路……”
我诧异，“那岂不是说，如果碰巧有合适的身体，就可以借尸还魂？”
显然，妈妈成功了，也因此，引起了某些方面的关注。
我久久震惊，好容易平定心神之后，我问爸爸，“您是说，傅建平去年想让我从您保险箱里窃取的，就是这项技术？”
爸爸摇了摇头，“最初，他想拿的应该是生物气化方面的资料，但碰巧，在你交给他的东西里，有一点关于你妈妈这项研究的内容，他那边，应该是也有这方面的专家估计，他们就是这么猜出你妈妈所做的研究……”
“观一叶知天下秋,窥一孔而知全豹”，我想到了薇薇，她，是不是就是傅建平那边的专家之一？
难怪，最近她和我聊天，总爱说些心灵感应之类的话题。
心灵感应，其实就是脑电波的传感，她那是在套我的话啊！
爸爸告诉我存着生物气化和脑电波传感资料的银行保险箱密码后，郑重其事地交待我，“青青，这个东西事关我们一家人的生死，你要记住，任何人都不能讲，不能给。如果被别人拿到，可能，你妈妈就永远找不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