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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节 假作真来真亦假

庞宁说搞定熊文灿,并不是自吹自擂。崇祯四年的南海国,和崇祯元年的五源谷,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崇祯元年的昌化知县张三光仗着朝廷命官的身份,敢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五源谷头领。但崇祯四年的两广总督熊文灿却无处可退,一旦抚局失败南海国兵锋北上,熊文灿的政治生命,就算提前结束了。

元宵过后,庞宁并没有急着答复熊文灿的使者,他把那个和尚安排在港里最好的宅院里,以最好的待遇养了起来。却又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情,每天都泡在船厂里。

说起来,庞宁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在帆船知识上,算得上是个三脚猫。庞宁在船坞上混了几天后,那些工匠对这位“殿下”,都是钦佩不已。拥有领先四百年的见识,使得庞宁对帆船结构的理解远远超越这些匠人。在他的亲自指挥下,嵌山港的船舶制造理念,每天都在发生革命。是的,不是进步,是革命。

变化是巨大的,为了追求足够的节速,战船系列里,所有宽胖的船型都被彻底放弃。庞宁强调承受火炮齐射时候后座力的要求,使得主龙骨的强度被大大加强。船体的每个部分都以接榫重叠搭上,大大提高了船身的强度。工匠们刚刚把“破不开浪”这样感性的语言,改为“阻力比大”这样理性的描述,就已经开始按庞宁的要求制作飞剪式的低矮船身。

硬帆全部被换成了软帆,对于这点,工匠们很理解。硬帆虽然高效廉价,但不足以扩展出足够的帆面。而庞宁最终设计出的帆具,还是让工匠们大吃一惊。庞宁画出来的设计图,是十八世纪帆船顶峰时代的产物:

中桅帆超过了主帆的尺寸,不但有艏斜桅,还有华丽的第二艏斜桅,甚至在第二艏斜桅前还有更华丽的艏三角飞帆。后桅的大三角帆改成了效率更佳的,巨大的斜桁帆,水平的底桁伸展出船尾之外,庞宁甚至还在斜桁上追加了三角形的斜桁中帆。最后则是大量的副翼帆、支索帆、顶桅帆,这让整条船看上去只剩下帆具。

这些巨大的帆具,是帆船时代能让海船提高船速的唯一动力源泉。

五百吨满载排水的设计方案,被庞宁定义为“一级巡洋舰”,拥有两层甲板,四十门六磅炮。这样的帆船,实际上是小小嵌山港不曾造过的巨大战舰。为了保证船只能够顺利制造出来,第一艘“一级巡洋舰”的制造,庞宁调集了整个港口最好的工匠。庞宁的设计图在实践中不断被修正,最终在崇祯四年一月底铺好了龙骨和肋骨。

龙骨和肋骨铺好,就意味着船造好了一半。庞宁这天加了件外套,在船坞上巡视了一番,又爬上了“一级巡洋舰”龙骨上,看船身的弧度。

这艘船的造船组头从船艏走到庞宁旁边,递过一个白陶碗,说道,“殿下喝口水。”

庞宁爬上爬下,确实渴了,接了过来喝了口,庞宁问他,“木材的事情,买得到吗?”

那组头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殿下,附近的楠木园子我都去看过了,合用的都砍下来了。这东西惠州一带不太好种,以前我们也就用杉木凑合了,要是处处都用楠木,怕是要去南洋拖来。”那组头愣了愣,又说,“帆布也不够,原先存了两仓库做盖伦船软帆的布,按殿下您这大手笔,还不够这一艘船的。”

庞宁点了点头,说道,“无妨,我让华震洋去科劳港给你拖一船楠木来。”

那组头不知道华震洋是谁,也不知道科劳港是哪,只茫然地点了点头。庞宁把碗还给他,正要和他说那铺船体的注意地方,柳勺,就是他从郑芝龙那里抢来的小妾,扭着翘臀走了过来。柳勺今天穿着一件紧身的藏蓝裙子,一身的曲线勒得惊心动魄,把整个船厂的工匠眼神都勾了过去。

庞宁见柳勺影响船厂工作了,从龙骨上爬了下去,没好气骂道,“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柳勺像条蛇一样黏上来,把胸前两处坚挺柔软贴在庞宁胳臂上,媚声媚气地说道,“奴家一醒过来,只知道下身酸痛,却看不到殿下了…”

庞宁见这个女人的媚态,下身一时有点反应,柳勺哪里会察觉不到,轻轻一转抱在庞宁胸前,就拿手去抚摸那处,被庞宁一把摁开,喝道,“就这事吗?”

柳勺咯咯一笑,把两条纤细的手臂环在庞宁颈上,贴上来轻磨着庞宁的腹部,眼睛里一潭雾水似乎要溢出来,用近乎呻吟地声音在庞宁耳边吹道,

“殿下,奴家的事情要是让你欢喜,你要怎么赏奴家。”

庞宁终于被他挑逗得火上来了,看了看远处纷纷看向这边的工匠,咬着牙说道,“你倒要我怎么赏你。”

柳勺把头靠在庞宁肩膀上,悠悠说道,“殿下好坏,奴家要化成一滩水了….”

庞宁被柳勺勾得喘气声音也粗了些,猛地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就要往办公室里走去,口中愤愤骂道,“小淫娃,你下次要再来捣乱,我就把你关起来!”

柳勺得意不过地弯着庞宁的胳臂,任庞宁抱着自己走了一半,才悠悠地说,“殿下…去不得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人。”

庞宁一愣,问道,“办公室里有什么人?”

柳勺似乎知道庞宁要把她放开了,一把亲了上去,搂着庞宁脖子舌吻了好久,含糊不清地说,“从肇庆来了个人,说是熊文灿大人派来的…”

庞宁猛地把柳勺一横,放在了地上,脸上是又紧张又兴奋,问道,“你再说一遍。”

柳勺突然被庞宁扔了下来,在那里可怜兮兮地扭动着身体,柔声说道,“肇庆的熊文灿大人派来个人…”

庞宁一把抓了抓柳勺的屁股,惹得她发出一阵呻吟。庞宁笑道,“好,等得就是他了!算你有功,你自己去库里挑布,做四套新衣服去。”

柳勺开心地眼睛都眯了起来,又要来抱庞宁,却被庞宁闪了过去。庞宁把柳勺打发回去,本来正心急着要去见那使者,突然又想到什么,把柳勺一把抓回来,抱着她喝道,“急什么急,让他好好等着!小贱人,我先和你大战三百个回合,再去见他!”

来人正是熊文灿的第二个使者。

熊文灿上次派来那和尚,庞宁小心地供了起来,却就是不给个准信。那和尚开始还一副轻松样子,过了一个月,接到几封熊文灿催消息的口信,就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这假和尚没办法,每每来庞宁处询问,庞宁和他下棋聊天,就是不说正事。这假和尚无奈之下,只有找人告诉总督大人,自己很受伪王重视,却没法得到答复了。

熊文灿思前想后,实在是不舍的叫回这个“很受重视”的使者,却又搞不清楚南海国到底是什么名堂。心里转念又怀疑这个假和尚贪墨,把事情搞糊了,于是就再派人来问。熊文灿实在是怕南海国在嵌山站稳了脚根,就要一路北上,只有再派一人来,要把南海国的意思搞清楚了,好好谈一谈。

但他这一派,便把他满心的焦急,都告诉了庞宁知道。

庞宁足足让这个新使者等了一个小时,才摇摇晃晃地来了办公室。这回派来的使者是个年轻人,一副精干样子,庞宁和他见了礼,便当头喝问,

“熊文灿居然派郑芝龙来打我!这事做得大错特错!”

天地良心,郑芝龙哪里是熊文灿派的,你把人家郑芝龙老家占了,人家能不打你?那年轻人眼睛一翻,却不敢辩解。不知道庞宁什么意思,一时愣在那里,上下打量着庞宁不敢说话,

庞宁指了指北方,侃侃说道,“那个王尊德强硬不过,深得两广士绅人望,数次跟朝廷要饷要兵,被我南海国轻松击败,此时却在何处?熊公难道没想过吗?逼得我急了,我南海国两万精锐火绳枪军挥师北上,把两广打下来,不过是一个月的事情!”

那个使者可不是来耀武扬威的,是来和谈招抚的,却没料到进来就听到这样一番话,一时脸色有些不对。那使者听到庞宁说要挥师北上,心里一个咯噔,摆出一副苦瓜表情,连声劝道,

“从何说起,这是从何说起啊!”

庞宁见压住了这个使者,脸上突然转晴,乐呵呵地凑了过来,学明朝人样子,亲昵不过地拉着这个使者的手,说道,“无妨!此事已过,不再提他!我南海国一直很敬仰总督大人,却想投入他麾下。”

见使者听到这突然拐弯的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脸上一黑一白,好不容易缓和过来。庞宁挥了挥手,找人拿来三十两金锭和一个盒子,塞到那个使者的怀里,脸上笑得和一朵菊花似的,歪腻不过地和那青年说道,“我和公子一见投缘,不成敬意。”

三十两黄金,那足足是四、五百两银子,谁他妈会伸手打笑脸人?那人只道一声,“庞爷客气!”便干脆利落收了这金锭,愈发觉得这是个好差事,恨不得再来一次。心里已经有点怀疑上次来的假和尚,是被南海国伺候得不想回去了。

庞宁又取来那个盒子,打开看了看,手不禁抖了抖,心疼不过地交给了那个青年,说道,“公子知我诚意,这份薄礼,还请公子为我转交熊公,聊表我南海国孝心!日后若能投入熊公麾下,这便是每月常例,自然只多不少!”

那使者把盒子接过来,只觉得分外沉重。打开一看,乖乖,五十两一锭的金元宝,足足十个。如果这就是每月常例,那比那郑芝龙出手还要大方!那使者眼睛一转,想到熊文灿的高兴模样,朝庞宁一揖道,“庞爷放心,这事交在小人身上!”

庞宁点了点头,说道,“上次那使者,你便和他一起回去吧。”

这使者心底一紧,只道庞宁这是要送客了。按庞宁的意思,让自己和原先那个使者一起回去,自然是说庞宁把那假和尚也搞定了,让他们两个人一起回去忽悠熊文灿,效果更好。这使者越发觉得这伪王有手段,上道!赶紧又对庞宁深深一揖,答道,“敢不领命?”

这人赚了一堆银子,这要走了事情却没办好,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句,“不知庞爷心中想求,却是何物,我便为庞爷谋来!”说这话时,那使者神态恭谨,倒似是庞宁手下似的。

笑话,做熊文灿的手下,得罪谁都可以,就是别得罪熊文灿的财神。这使者见了庞宁的气魄,已经知道这伪王迟早会和熊文灿勾搭上,所以现在就要做起功课,能讨好便讨好,以后自然有好处。

庞宁却不急着和熊文灿摊牌?其他四个穿越者都不同意,你让庞宁怎么摊牌?一摊就是掰!港里的船还没建好,就是要打郑芝龙也不是现在。庞宁不肯让熊文灿知道自己的底牌,淡淡说道,“我要的,便是五个总兵头衔!”

那使者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南海伪王,暗道这人打得什么主意?要总兵,还要五个,这摆明了是不可能的。

庞宁之前久久不给个答复,熊文灿心里是坎坷不安,郑芝龙几次请兵,要借广东水师,打南海国的商船,都被熊文灿拖住。两广总督现在根本不关心南海国的商船,只怕逼急了南海国,他一路打上来,糜烂广东,崇祯要了他的命。

熊文灿日夜思酌难定,就把一副希望全投在了这个使者身上。此时这个使者既忌惮南海国不冷不热的态度,怕把事情办糟,又拿了庞宁的大把银子,实在是进退两难?他听到庞宁狮子大开口,不禁摇了摇头。

也罢,漫天开口,坐地还价,此事还得请总督决断。他乖乖地一揖及地回答道,“庞爷放心则个,此事,却包在小弟身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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