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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非花楼的山水(一)

秋天的风断断续续,偶尔起一阵劲风,竟而吹熄了亭子间的一盏灯笼。小红晃亮火折,邹渐一挥手,道:“秋风助凉,点一盏灯更见得秋夜深沉。钟儿,现在该说说遭遇‘冀中三煞’的经过了,白道黑道,谁都敢惹,竟然还有人替他们说话,江湖上的事,长长短短,不是我这院中人掂量得到的。”

邓钟道:“他三人名声很坏,得罪了不少的人,当人们以为已经死于仇杀时,他们冷不丁地又做下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听那边人说,山东沙海帮女帮主飞天仙子的离奇失踪案,便是他三人谋划并做下的。沙海帮的人找不到证据,倒也拿他们没法。他们善于藏匿,近几年横行中原,竟然从不失手。”

赵氏道:“光听这名字,我以为‘冀中三煞’乃是三个凶蛮大汉,虎背熊腰,满脸横肉,谁想还有个女的,二十来岁,年纪还挺轻的。你见过的,长得好看吗?”

一句话提醒了邓钟,邓钟忽然发现那张笑脸一直在眼前晃悠,自己脸上也是一片滑腻的感觉。低头道:“她真像一个人。”

“象一个人?”赵氏脸上泛起笑,转身对着邹渐道:“你听见吗?那女人有咱们安安那样美。可是这就怪了,她怎么会跟两个莽汉扎堆呢?是师兄妹吧?”

邹渐道:“物以类聚,便是没有师兄妹这层关系,这三人也能凭着胜人一筹的智谋聚在一块,把一件惊天动地的案件做的天衣无缝,撇开好坏不说,实在是了不起的成就。钟儿能在刀法上压制了三人,何尝不是动了一番心思。”

“当时徒儿倒是没有多想。”于是把茶棚里发生的经过重述一遍,至于那女子轻佻一举,他不会说,“能从十来人里断定玉马在我身上,说明他三人目光锐利,工于心计。他们的师父是谁,便是商老英雄也说不上来。当是一个神秘人物。”

邹渐微微一笑,道:“这样的人江湖上不是很多吗?你不必担心。”

邓钟赞道:“他们来去如风,对事情的成败显得毫不在乎。这一点,徒儿未必做得到。”

邹渐道:“这是他们高人一筹的地方。”杯子举到嘴边,却没有喝,“你们一路过去,走的都是官道,洛阳城外的那段路,往来人多,‘冀中三煞’选在这儿下手,我看你要深究一下其中原因。一是他们刚听到消息,下手的地方已没有选择,这也说明商世英的话颇有道理,这些人把顺风顺水当成习惯,也就无所顾忌了;二是成心想拆你的台,不是不解的世仇,便是受人所托。”

邓钟道:“商老英雄那么一说,大家都放下心来。当时李镖头却是跟师父想法差不多。这三人心气颇高,不象是打家劫舍的人,最有可能是受人之托。”

“这是徐兄思考的问题了。”邹渐道,“师父看重的还是刀法,能做到收发自如,看来你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你用刀背敲在他们肩头,让他们知难而退。能想到这一步,说明你遇事冷静,肯动脑筋,师父也就放心了。你前前后后就使了两招,‘北风卷地’和‘独鸟东西’,哦,你怎么会想到用这两招?”目光含着期许的意思。

邓钟却道:“我什么也没想。这三人是师兄妹,使的是川南邱家的落叶刀法,但又没有邱家那般有回味。他们故作老练,其实是分心太多,一招‘空谷回声’使得没了声息,也就没了生气。”

“你那两招使得快捷,但仍然有人瞧得仔细,并一语道破了你的心思,这番话不是随便能糊弄的,说明此人武功远胜于你,日后遇见,你要向他好好请教。”邹渐闭上眼想了一会,又道:“这两招姿态优美,不讲究气势,与整部刀法凌厉迅猛的风格颇不协调,却是川南邱家落叶刀法的克星。临敌之时,你竟能看到这些。”

一年前,“风道门”的四大高手误闯非花楼,被他单刀降伏,他当时使得每一招都凶猛狠辣,自是全力而为。自此非花楼为外人所知,迎来的首个客人便是斜白山庄的六庄主裴逸,往日的安宁一旦打破,对徐怀集的恳求就不再坚持,邓钟也就这样进入镖局。

赵氏正听得入味,回过神道:“没了?”邹渐道:“钟儿可不把这事当一回事。外面传得多半是添油加醋的。”赵氏长舒一口气,举杯道:“真像是做了一个梦,拿来下酒,足以尽兴。来,咱们今晚要喝足酒。”意气甚豪,三人便在笑声里喝着酒。

一盏白纱灯在院子里移动。寂静和夜色融合在一块,轻飘飘地四下里浮动。老仆人邹福弓着背,出现在月洞门口。

“老爷,是时候了。”声音苍老,却很大声。

邹渐起身,还刀入鞘,交还邓钟,随后道:“夫人,这里有劳你来照看。我和钟儿去希白楼。”回头故意压低声音,“去去就来。”

赵氏答应一声,立即明白了其中意思。

希白楼蹲在庄院后面的峭壁下,之所以说是蹲在那里,不是楼层高度不够,庄内的房子就像受了风的惊吓一样,屋檐无一例外都压得很低,楼层不太明显,这也是汉唐古风使然;而是屋后山壁如刀削一般,足有半山之高。月光远远地洒在楼前,楼门紧闭,板门上的两只铁环睡着了似的张着嘴,铁环之间冷冰冰横着一把铁锁,似乎不信这时候会有人来。

邹福手里提了个篮子,走在前头,篮子一晃一晃的,路就走得特别的慢,到得楼前,回头叫了一声“老爷”。邹渐抬手示意,邹福窸窸窣窣掏出一串钥匙,“哐啷”一声打开了锁。

邓钟看两人神色冷峻,行动诡秘,一路上也就没和邹福说话,这时让他纳闷的是,希白楼一年才开一次门,站在底下直可望见瓦片梁橼,中间楼层只是一道普通回廊,并无特别之处,每次师父带着他在屋子里上过香,就匆匆离去,那还都是在白天。楼下对着大门摆放了一张供案,有了供案,更显得屋子空荡荡的有些压抑,粉白的墙上供着一幅秋山瘦水图,与民间供奉大相径庭,还一回不落,年年过来焚香烧纸,其中原因,他问过几次,师父换了个人似的从不回答,便一直神神秘秘吊在心头。刚才邹福门口肃立,等待主人吩咐,可见邹福偌大年纪,也鲜有夜晚打开希白楼的经历。黑夜来此,到底有何用意?他带着疑问踏进楼去。

灯光下的希白楼,四处铺满了灰尘,供案上的香炉,几乎是淹没在灰尘中,邹福从案几底下找出鸡毛掸子,掸得灰尘满屋子飞舞;风扑在白纱灯上,烛影晃动,横梁上也跟着掉下大块的灰尘,这一阵忙乱,反而让空楼少了一份诡秘,平添几分荒凉。

大块灰尘落在邹渐的肩上,邹渐浑不在意,看着邹福揭去篮子上的白色盖布,篮子里只有三炷香,每炷香足有小指头大,邹渐接过香,点上了,领着邓钟望秋山瘦水图拜了三拜。

“钟儿,你跪下,非花楼的山水就在这屋子里,再拜三拜。”邹渐站在一旁。

供案前不设垫子,邓钟跪在潮湿的地上,虽不解师父说什么,仍然把头磕得咚咚响。起来后仔细看着画轴,不过是文人赏秋布衣垂钓的寻常写意之作,与他之前白天所见别无二样,这样的山水画总是识趣地出现在体面人家的客厅里,他在洛阳人家就见过一回。

邹渐道:“你看出什么来?”邓钟道:“徒儿不懂品赏。还请师父点破。”邹渐道:“这不能怪你,这是非花楼的神秘之所在。这是一口刀,借山水之形,让山水动容,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它更高贵的宝刀了。”

邓钟一脸惊讶,他发现,他面前的人,屋里屋外完全是两个人。屋子里的人用力挤压着屋子外的人,变得冷峻,失落,不知所言。忍不住又扫了一眼墙上的山水。

“你知道太爷爷爷叫什么名字?”

简单的提问往往隐藏着诡秘的结果,这是常识。邓钟不敢怠慢:“太爷爷单名洗,字知美。”

“不对。这不过是他来到此地后随意取的名字,太爷爷单名璞,字遂亮;江湖人称‘九矩学者’,语出《墨子?公输》,‘子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矩之’,自是说他机变百出,莫测深浅。”

这番话让邓钟莫名地兴奋,庄里人平日最忌讳问及往事,墙壁也是一例的白,白得没有记忆,因此邓钟对非花楼的过去了解非常有限,师父生性疏散,却不会乘一时高兴做出反常举止,更不可能借酒打开他多年的心结。莫非今天是什么日子?邹渐却没有往下说,目光从画轴上慢慢移开,屋子里安静得只听见烛花“哔啵哔啵”的爆裂声。突然又道:

“陈年往事,无论何时说起,都是打扰了他老人家的安宁,但今天,我却必须说,是我非花楼的男人,就得承受埋藏在这间屋子里的秘密,二十年前,师父也是在一夜间听到了你最想知道却最不该清楚的事。是时候了,邹福,你去拿来。”

“是,老爷。” 邹福的声音很简短。

邓钟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只见邹福向楼梯走去,楼梯架在东墙边,一会儿,伛偻的身影出现在了楼层回廊上,走到回廊西侧转角,邹福站住了,在左侧墙上轻轻敲击三下,右手在右侧墙壁上摸索一阵,墙上留下了几个淡淡的指痕,后壁传来了轧轧闷响。

画轴上方楼层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石门。在片刻之前,邓钟看到这等景象,会觉得在做梦,现在他很平静,师父的话再明白不过,他正在走近一个秘密。年轻人对诡秘的事情有独钟,脸上兴奋地泛起红晕。石门在徐徐移动,露出了黑乎乎的一方洞室,洞室就构筑在山壁之上。

洞室折而下注,邹福的身影刚消失在洞口,洞口就透出了火光,显然,洞里面备有火折。火光很快又熄灭了,老人捧了一只黑魆魆的长匣子出来,踏上回廊,背后石门自行轧轧关上,远看很难发现墙上的玄机。邓钟看得明白,这屋子经年不扫,屋子里的灰尘终将遮住石门与墙壁之间最后一丝破绽。他却不知道,便是邹渐本人,也不曾进入过洞室,更别说洞室里面的情景;在这间屋子里,起屋的主人走了,规矩还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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